524. 第 524 章 長生道君(1 / 2)

“雷劫?”淩霄道君敏銳地看向了天空:“道君劫, 誰的雷劫?!”

他與孤舟道君自歸元山歸來,還未入宗門便看見了天空中正在凝聚的雷劫,幾個名字迅速在他腦中劃了過去, 流宵、離安叩問大乘也不過百多年,春明才在渡劫後期,可這明顯是個道君劫!思來想去,唯有一人符合, 他脫口而出:“長生?”

話一出口, 他便確定了下來, “是長生在渡劫。”

“嗯。”孤舟道君清清淡淡地應了一聲,兩人的速度無形之間加快了一倍, 終於在雷劫下來之前回到了宗門中。

秋意泊選在了小鶴山渡劫,這兒向來是淩霄宗渡劫必選之地, 周圍是無人居住的山巒, 彆無人煙, 就算雷劫威力大一點, 劈壞了什麼也不怕——洗劍峰還是算了,上回奇石道君在洗劍峰渡劫, 末了還是秋意泊去修的呢。

有事弟子服其勞, 關鍵時刻就是這麼用的。

不知何時起的風吹得小鶴山上草木折腰,沙沙地響成了一片,秋意泊憑空而立,長發未束, 淺青色的廣袖被被鼓起,又成了薄薄的一片,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感知到了什麼,抬眼看向了來人:“掌門師叔, 師祖。”

周圍並未有弟子圍觀,道君劫非同凡響,上回淩霄道君渡劫,他們這一幫子真君都是躲得遠遠的看兩眼,至於再往下的弟子就隻能看個閃電彩光了,如今他自己渡劫,當然是沒什麼心思去顧及弟子,宗門內淩霄道君和孤舟道君也不在,他便嚴令禁止弟子靠近小鶴山。

沒想到回來的這麼巧。

秋意泊淡淡地想著。

淩霄道君看著麵無表情的秋意泊,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他心中一動,隨即大驚——長生該不會是強行渡劫的吧?!以他的心性,雖然不大可能,但萬一是遇上了什麼心魔劫……他正想出聲喝止,哪怕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將秋意泊強行帶走,忽地就看見秋意泊向他擠了擠眼睛,帶著幾分調侃道:“師叔,沒想到吧,一眨眼我都要渡道君劫了。”

淩霄道君:“……”

沒事了,是他想多了。

……沒事就好。

孤舟道君抬頭看向了雷劫,平淡地說:“自己小心。”

“我明白。”秋意泊的笑容又清淡了下來:“好了,師叔,師祖,你們快離遠些吧,不然這雷劫要帶你們一起劈了。”

道君劫的範圍尤為寬廣,以他們現在的距離,淩霄道君和孤舟道君會被天道判定是來幫他作弊的,到時候雷劫威力翻三倍,大家一起手拉手,黃泉路上好作伴——哦,可能也沒有黃泉路了,那樣的威力,應該是當場魂飛魄散,根本來不及逃。

兩人也是擔心,這才離得近了一點,聞言也暗道失了些分寸,便轉身離去。

隻剩秋意泊一人了。

秋意泊已經渡過很多次雷劫了,對雷劫的他可謂是四平八穩,心中毫無波瀾。什麼雷龍嘶吼,狂風咆哮,經曆多了也就那麼一回事兒,秋意泊根本沒放在心上。

淩霄宗上空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了。

他看著天際,尋思著天雷怎麼還不下來,剛這麼想,便有一道劫雷如銀龍降世一般撲來,速度之快,秋意泊那要準備防禦的念頭還沒到達手上呢,銀龍便已經撲到了他的身上。秋意泊被雷電包裹,狂暴的靈氣裹挾著極致的高溫在他全身攢動,秋意泊嘴唇動了動,本來想叫一聲痛(通常是‘我操’),但他發現全身都麻了,彆說叫痛了,嘴都張不開來。

什麼叫做就這麼一回事兒,什麼叫做沒放在心上……可見人在這關頭是不能念叨的,老天爺會讓你重新做人。

秋意泊忍著劇烈的疼痛,調動周身靈力,將劫雷之力融入己身,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奇經八脈乃至骨骼血肉已經全數被燒成了一堆齏粉,但他無疑還是活著的,他可能就剩個人皮還撐著,他閉目而立,經脈沒有了又如何,這樣強盛的靈氣下,就算是肉身全毀,重修也不過是彈指之間。

雷電在秋意泊身上跳動著,霸道的電弧幾乎將周圍化作一片絢爛的電海,秋意泊就立在這電海的中央,承受著這一切。

經脈在反複熔毀和建立中反複著,秋意泊一遍遍的與體內劫雷抗爭,本就已經強盛到了極致的經脈在一次次的新生與滅亡之間變得越發強韌,而對應的是周圍的劫雷正在消亡,正在秋意泊感覺到自己的新生的速度比劫雷熔毀要快一些的時候,第二道劫雷陡然而至!

秋意泊隻覺得心神劇痛,連神識這等無形之物都變得麻木了起來,他體內也化作了一片電海,每一寸靈氣之中都仿佛裹挾著令人恐懼的劫雷,秋意泊睜開了眼睛,劫雲之上忽然鬥轉星移,數百道銀色軌跡同時顯形,銀絲垂落,它們扶持著秋意泊的手臂,令他輕鬆無比地一握,便有一道紫色的光柱在他掌中顯形——這便是劫雷。

秋意泊手指修長,卻宛若鋼鐵,輕而易舉的就將這一道劫雷從自己體內抽了出來。

體內的經脈得以喘息之刻,重修構築,也正在此時,第三道劫雷轟然而下!

這一道劫雷與前兩道不同,前兩道於它而言,像是探路的斥候,這一道劫雷便是正主,它幾乎將整座小鶴山都包裹其中,秋意泊才構造好的經脈被它一衝而潰,秋意泊的神色卻很平靜,好像在這裡遭受劫雷噬骨的人不是他一樣。他抬頭看向了天際——天道亡他之心,不死。

無論是淩霄道君、孤舟道君還是奇石道君,他們的劫雷也沒有像這樣一道接著一道的。

他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天道想要輕而易舉的奪走他的性命……不如直接睡吧,夢裡什麼都有。

他闔目而立,平靜地煉化著劫雷之威。

頃刻之間,第四道劫雷無聲無息而至!

密密麻麻的電弧在秋意泊周身盤繞不去,腳下電海猶如實質,劫雷幾乎已經將飄然的雷化作了濃鬱的電漿,在雲海中翻騰著。萬千銀絲再度垂落,在秋意泊腳下形成了一朵綻放的花,將他拱衛其中。

體內的經脈已經來不及重構了。

秋意泊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在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忽地體內多了一股幽然的寒意,他仔細看去,卻見體內逐漸化出了一道銀白長絲,蜿蜒扭曲,仿佛在沿著某種特地的軌跡一樣。這軌跡秋意泊熟悉無比,這正是他平日裡運轉太上忘情道統所走的周天!

一道道純白的絲線從這長絲中溢出,它們代替了秋意泊的經脈,構架在了原本經脈的位置,隨即又是骨骼、血肉……它們本就是一團靈氣,劫雷與它們而言如同無物,輕易就置換了他的肉身,隨即又隱沒無形。

在外,淩霄道君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成了。”

孤舟道君頷首,道君劫的第一劫,雷劫不過是表相,真正的劫數在於是否能夠應了道統,以道統化作新的肉身。他們二人急匆匆地回來,就是擔心秋意泊不認同太上忘情道,畢竟十來年前秋意泊才問過他們道,那時見他極為不讚同太上忘情……如今看來卻是他們多思多慮了。

倏地,秋意泊的皮囊消失在了天地間,轉而逐漸顯露出了一具修長高挑的身影,‘他’是秋意泊,與渡劫之前的秋意泊一般無二。

秋意泊一心沉浸於內視,卻不知道自己的肉身已成,他的意識莫名恍惚了去,他聽到了一種飄然的聲音,似絲竹,又像是有人在低吟淺唱,他的神識無意識的跟著樂音飛了出去。頃刻之間,他就已經站在了雲頂之上,俯瞰人間,萬千青山,遍野綠水,儘收眼中。

再有一瞬,這繁茂廣闊的世界陡然化作了一捧雲煙,隨風散去,顯露在他眼中的是清晰明了的世界,萬千銀絲將這個世界包裹,它們淩亂不堪,卻各自遵循著應有的規則,在天地間運轉著。

秋意泊意識到了一件事兒——這些……它們並不歸屬於淩雲道界,而是歸屬於更高的東西,或許是天道,或許是其他。

道道銀絲陡然如華蓋垂落,在垂落的那一刻染上了燦爛的金,它們將秋意泊的神識包裹,秋意泊被它們托著,越升越高,越升越高……他心念一動,天空上的金線便為他撥動,發出了一連串如歌如頌的樂音。

原來是這裡發出的聲音。

秋意泊這般想著,手指不受控製地彈奏了起來,他近乎沉迷地側耳傾聽著,隻覺得無比安心,此前的一切努力,一切不甘,一切懊惱在這一刻皆釋然而去,一切都不重要了,他隻想安靜地在這裡休息片刻……或許就這樣睡過去,哪怕就此身死道消,那也是心甘情願的。

淩霄道君的神色又沉了下來,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劫雷已過,論理,長生他該神魂歸位了才對,可那軀殼依舊立在半空,不動不語……哪怕‘他’的胸口起伏,可與他們而言,神魂是否在,那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孤舟道君漆黑的雙目平靜地看著電海,道:“等第九道。”

九為極數,若滿九長生還未醒,就算是一九雷劫,就此終止,長生也算是渡劫失敗了。

失敗了會如何?

淩霄道君眉頭緊皺,走到了第二劫,也是最重要的一劫,若這一劫過不去,那麼他們淩霄宗將會多一具道君的軀殼,至於長生的神魂……從此歸於天地。

也可當長生身死道消。

秋意泊伏在這萬千金線之中,越是躺著,他就越是疲憊,他昏昏欲睡,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又睡不著——這樣好的地方,他想泡一杯好茶,焚一爐好香,最好再有人能替他撥一撥金線,讓他聽著樂聲,伴著香氣,才好入眠。

奈何這個狀態納戒和芥子空間都用不了,秋意泊閉了好一會兒眼睛,試圖強行入睡無果,又無奈地睜開了眼睛,他見天地金光如織,陡然生起了一種不太好的想法。

這樣漂亮的金線,搞幾根回去做一把琴肯定很不錯,他做出來的法寶自動彈奏一下總沒有問題——反正這裡金線這麼多,他弄幾根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隻聽見啪的一聲,一根金線被他掰了下來。

秋意泊生出了一種滿意的情緒,又連續掰了六根,勉強湊夠了一把七弦琴的數量,他輕輕一揮,煙雲為身,法則為弦的長琴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他隨手一拂,動聽的樂音飄入耳中,他享受一般的眯了眯眼睛。

是很好聽。

長琴自動奏響,秋意泊打了個嗬欠,忽然人又精神了起來——萬一這琴斷了怎麼辦?他哪來的琴弦修補?

他睜開眼睛看向四周,金線那麼多,他多薅點應該沒問題吧?

秋意泊並指如刀,霎時間包裹他的金線就被他給折禿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折這些金線,秋意泊就越是精神,等到這天際中大半金線彙聚於他手時,他神魂一震,陡然清醒了過來。

不對啊,他擱著渡道君劫呢!

秋意泊眯了眯眼睛,眉間又染出了一片倦意,他伸手握住了一把金線,毫不猶豫地給扯了下來,第二把、第三把……等他握住第四把的時候,隻覺得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他的身上,亦或者他被推下了雲端,軀殼的重量一下子加注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他’睜開了眼睛,自此,便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