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第 737 章 坦誠布公?(1 / 2)

夜已深, 當今聖上自然不會再在此刻趕回宮中,理所當然地住在了郡主府中。秋意泊被安排在了一間客院中,或許是平南郡主被她自己糟心的表哥打的機鋒給惡心到了, 忘記了要找秋意泊來侍寢。

秋意泊覺得挺好, 省了他一個幻境。他推開窗戶, 倚在窗邊吹著晚風,剛好窗下再有幾步便是一方小池塘, 裡頭養了些錦鯉, 秋意泊看著呆呆木木一動不動的錦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忽地就看見一道白電閃去,錦鯉鳥獸群散, 一條肥頭大耳的彆光錦已經落入了疏狂的口中,大半條魚身還在鳥嘴外邊, 撲騰著尾巴,把水甩了秋意泊一頭一臉。

疏狂脖子一仰, 張開了大嘴,愣是把那條千金難買的彆光錦給吞下去了,末了還‘嘎’了一聲, 一邊嘲笑秋意泊身上的水珠子,一邊表示這魚真踏馬難吃。

秋意泊:“……我給你臉了是吧?”

疏狂留下了一連串囂張得鳥叫就飛上天空溜走了,因為聲音太大,還驚醒了不少郡主府的仆役,悉悉索索地開窗聲後就是罵娘聲,秋意泊笑罵了一聲,彈指給自己用了一個清塵咒,把池塘裡的臟水去掉了。

正在此時,秋意泊仰頭看向了院牆, 那兒坐了一個男人,深沉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秋意泊,秋意泊認得他,錦衣衛指揮使趙晏。他能坐在這兒,說明隔壁院子住的是當今聖上。

平南郡主居然用一個客院就把當今聖上給打發了。

趙晏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可能是在迷茫——論誰大半夜的突然看見房裡頭躥出來老大一隻白鶴都會有些一時無法接受的。

秋意泊給了他一個微笑,眉宇之間是一派的從容閒適,講究的就是一個氣定神閒,主打的是一個少見多怪,那態度,那神情都仿佛在說‘土鱉,這有什麼好震驚的?我們世家就是玩的這麼高雅的’。

“趙大人。”秋意泊含笑道:“趙大人好雅興呀。”

趙晏冷然道:“夜深露重,謝家郎君,不如早早安歇。”

果然他在大牢裡是裝出來的。

秋意泊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那頭有一個溫和的嗓音道:“趙晏,你在與誰說話?”

趙晏暮然回首,自牆上一躍而下,單膝點地道:“聖上,是謝家郎君。”

秋意泊聽著那單膝點地的聲音都覺得膝蓋疼。

“原來是謝家郎君。”聖上聲音中溢出了一點笑意,他道:“謝家郎君在做什麼?”

“聖上,謝家郎君頗有雅興,夜半觀魚。”

聖上碰了碰眼角,眉目溫和,任誰見了他也不覺得這一位是坐在帝位上禦極八荒的皇帝,而是一個脾性溫和的俊美書生。“原來如此,你帶我過去看看。”

趙晏沉聲道:“聖上,還請三思,夜深露重,免傷聖體。”

“無妨的,也不差這些了。”

那頭傳來一些動靜,牆那頭就露出兩張臉來,趙晏扶著聖上登上了圍牆,而那位聖上則是好奇地往池中看。秋意泊一笑,沒想到所謂的來看看不是走正門過來看看,而是翻到牆頭看,怪不得趙晏一開始推拒呢。

——大半夜的帶皇帝坐牆頭,誰敢啊?!

秋意泊沒行禮,也沒問候,隻當是沒看見沒聽見,靜靜地倚在窗邊,不知道為什麼,聖上與趙晏也沒有出聲,三個人就擱這兒看那池子也看不到幾條魚影子的池塘。

趙晏本想嗬斥秋意泊的,但聖上阻止了他。

不多時,疏狂自天邊飛了回來,它有些好奇地掃了一眼坐在牆頭的兩人,將嘴上叼著的小包袱戳到了秋意泊手邊,秋意泊順手接了,拆了一看,居然是四塊包得整整齊齊的點心。

聖上也看見了,不禁笑道:“沒想到謝家居然還有放鶴的本事。”

“雕蟲小技,不值一提。”秋意泊也是溫溫和和地笑了笑:“陛下見笑了,我這人挑嘴,出門遠遊,有時候嘴饞湖裡的野魚,還要多虧了它呢。”

秋意泊撫了撫疏狂劍的翎毛,疏狂劍感覺是自己叼回來的點心襯了秋意泊的心意,腦袋在秋意泊掌心頂了頂,然後後腦勺一疼,一根丹砂色的漂亮翎毛就被秋意泊給拔了下來。

疏狂大怒,偏偏下一刻鳥嘴就給秋意泊一把捏住了,秋意泊另一手拿著它那根極漂亮的翎毛在它眼前逗弄著,疏狂白色的大翅膀在空中無能狂怒,瘋狂撲騰,偏偏鳥嘴給捏著,它飛也飛不起來,蹬也蹬不到秋意泊。

聖上見狀笑道:“好端端的,你拔它的翎毛做什麼?怪可惜的。”

“它方才故意揚我一身水珠子,我自然要教訓教訓它,叫它以後不敢了。”秋意泊笑眯眯地說著,邊用翎毛在疏狂雙目之間撓了撓,疏狂氣得嘴縫兒裡都冒出了氣音,秋意泊輕笑了起來,將那根漂亮的翎毛重新插回了它的腦袋上,還給它揉了揉:“好了,給你放回去了。”

“掉下來的翎羽怎麼能再回去呢?”聖上目光有些奇異。

“它也不是真心要與我生氣,不過是鬨這玩兒的罷了,它不跟我鬨一鬨,它怕我下次還拔它的翎毛,這幾根可是它最喜歡的,看得跟寶貝似的。”秋意泊鬆開了疏狂明黃的鳥喙,疏狂氣呼呼地在他手背上啄了一口。

聖上眉目微動,白鶴雖然看著優雅高潔,卻實打實是猛禽,這一口下去就算不深可見骨,那也至少是皮開肉綻。再仔細一看,卻見那謝家郎君手背上光潔如初,隻有一道淡淡的紅印,連皮都沒破。

“既然是它最喜歡的,為何它還不生你氣?”聖上道。

秋意泊道:“自然是因為我對它而言也很重要,它頭上還有好幾根翎毛呢,拔了一根它雖氣,但也無可奈何,總不能真為了這麼一根翎毛不跟我好了,要是哪天我將它拔成了隻禿毛雞,它怕是也要將我的頭發全拔去才解心頭之恨。”

“原來如此。”聖上眼波流轉,像是想到了什麼,輕笑道:“謝郎君,你為何不科舉?”

“我心在野,恐怕要讓聖上失望了。”秋意泊撫了撫疏狂的腦袋,一不小心把那根毛又給順了下來,乾脆就收進了自己袖袋中,他隨口說:“再者,我這人粗鄙,不通文墨,彆無長材,平生隻好一口吃喝,科舉恐怕與我是無緣的。”

秋意泊又笑道:“所幸家中還有些恒財,叫家中養我一個廢人也不算是艱難。”

晚風突如其來,涼入骨髓,聖上拍了拍趙晏的胳膊:“天涼了,回吧。”

“是。”趙晏應喏,將聖上帶了回去。

秋意泊微微一笑,正打算哄疏狂兩句,忽然疏狂大嘴一張,就咬住了他的右手,黑豆大的眼睛冷冷地盯著秋意泊,大有今天這事兒不算完的意思在裡麵。秋意泊被它咬著也不急,另一手拿出了一條還在蠕動的魷魚須,低笑道:“選哪個?”

疏狂不動,怒視秋意泊。

秋意泊:“那我就隻好自己吃了啊……”

“……真不放啊?我都這麼低三下四了,你讓讓我不行嗎?”

……

翌日,仿佛一切都各歸其位了,聖上去上朝了,趙晏回錦衣衛所去了,平南郡主天沒亮就送走了聖上,垮了個臉回去補覺,結果還沒睡醒呢,就聽見貼身侍女在外與人低聲說著什麼,她怒道:“什麼事!”

侍女與管事一驚,稟報道:“郡主,王家派了管事來……”

平南郡主睡眼惺忪,不耐煩地道:“休想,人我還沒玩夠呢!等我玩夠了自然把人給他們王家送回去!”

侍女尷尬地沉默了一瞬,隨即道:“郡主,王家的意思是怕他家郎君在郡主府住不習慣,便著人送來了一應寢居所用,另隨車而來的還有十一個侍女,八位侍衛以及一位兩位管事。”

平南郡主躺了好一會兒才讓腦子消化了這個信息,讀懂了其中的意思,她猛地捶了一下床板,在心中怒罵了一聲朱門酒肉臭——要說是本家嫡係金尊玉貴的女兒家,在外頭住上兩日家中不放心,做出這一套來還能勉強說得過去,一個表親,王家還做這一套,看不起誰呢?!

平南郡主卻懶得在這上頭計較,王家送人來也好,這樣他們那個院子就是王家自家管的,真要出什麼事兒賴不到她頭上。她這郡主府雖說不是個篩子,卻也好不到哪裡去,王家自己管自家的郎君也太平。

平南郡主坐起身來,喚了人進來問,管事與侍女都低眉順眼地進來了,她道:“今日下朝了吧?王家沒動靜?”

這就是在問王家有沒有告禦狀說她強搶民男。

管事垂手道:“回稟郡主,朝堂上風平浪靜,並無人參奏郡主強搶謝家郎君一事,以我之見,因是王家授意的了,看來王家並不願意為了一個表親得罪郡主。”

“真不得罪就不會送這麼多個人來了。”平南郡主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也罷,民間如何?”

“昨夜郡主的事情已經傳出去了,再過兩日便有端倪。”

平南郡主嘖了一聲,王家不告禦狀,也不來領人,擺明了就是不想摻和她這一蹚渾水,就差沒直白地說她願意讓謝家郎君住著就住著,左右他們自己的人護著,什麼時候她願意放人了,他們自個兒就回去了,都不用她送!

……不太像是王家這種千年世家的作風,通常這種情況清譽大過天,堂堂世家郎君被郡主擄回府裡作男寵,放那種世家裡頭都是奇恥大辱,怎麼偏偏王家就忍下了?

她也不能真的去把王家的嫡長子搶回來吧?不是她說,就是她有本事推翻了聖上,自個兒當了女帝,那也不是張張嘴動動手就能讓王家把嫡長子送進後宮給她當妾妃……彆說妾妃,就是當皇後人家都不稀罕。

罷了……要不今天再去搶兩個吧。

“謝家郎君……等他住滿七日後再放他走。”平南郡主有些冷漠地想,等招都使儘了,非要逼著她入宮,那就是在逼著她反了……可換皇帝真不是一個好計策,隻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她這樣的能耐,這樣的聲望,隻要是坐穩了位子的皇帝,誰不忌憚?換一個皇帝,也不過是將被算計的時間往後推幾年、十幾年罷了。

換一個,還少了一份一道長大的情份。

她自己當皇帝?

……說得好像誰都稀罕這個位子似地,送給她她都不要。

又是一日,平南郡主順利的搶回了兩個世家郎君,隔日朝堂上依舊是寂靜無聲,好像被擄走的是全然無關緊要的人物,送給郡主怎麼玩兒都行。又兩日,平南郡主又搶了兩個學子回家,這次她聰明了,世家的不願意摻和這趟渾水,她就把目標瞄準這些最經不得激的年輕學子,義憤填膺之下,這不得聯名去告禦狀?

第四日,平南郡主被傳召入宮。

聖上今日穿著一件鵝黃色的常服,襯托得五官愈發柔和,他俯身摘了一朵牡丹花,見平南郡主來了,便微笑道:“皇妹來了?免禮,過來吧。”

“見過聖上。”平南郡主隨意屈了屈膝,一副百無賴聊得模樣:“不知聖上招我何事?”

聖上將手中盛開的牡丹花遞了過去,平南郡主看了一眼,喜歡她倒是挺喜歡的,但從聖上手裡接她可不敢,她揚眉道:“這花顏色不襯我,還請聖上允許,我自個兒摘一朵插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