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蘭伯特(2 / 2)

留下塞勒斯和卡帕爾蒂整理完最後一點活。

房間裡很寂靜,一時沒人說話,塞勒斯看了一眼卡帕爾蒂,其實有點好奇關於他是怎麼進入白塔這件事。

畢竟塞勒斯以前聽桑德祭司聊過幾句八卦,卡帕爾蒂可不是家族裡麵不受人重視的邊緣小孩,他父親其實就是蘭伯特家族這一代的家主。

而卡帕爾蒂其實是對方第一個妻子的唯一一個孩子,按理來說,他的天賦如此優越,應該是蘭伯特家的繼承人。

但是他卻偏偏被羅蘭帶走,加入了白塔,成為了白塔首席法師的學生。

這其中肯定有不少故事,塞勒斯其實也挺好奇的,但是出於禮貌,卡帕爾蒂沒有主動說,塞勒斯當然不能問。

“我離開蘭伯特是在九歲。”卡帕爾蒂在沉默中突然開口說。

塞勒斯愣了一下,順著他的話問:“為什麼?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

“沒什麼不能說的。而且我看你也挺好奇的,大多數人都挺好奇的。隻不過我懶得讓他們知道。”卡帕爾蒂將手裡的檔案放好,“我恨那個地方,我父親在我眼裡已經死了,他最好快點去死。”

塞勒斯:……

這話沒法接,但是據他所知,蘭伯特家主威廉·蘭伯特正值壯年,活的風生水起。

“是我求著羅蘭老師帶我走的,在我媽媽的葬禮上,當時她本來不想管閒事,但是我扯著她的衣服死都不放手。”

“你母親是……?”

“他們對外宣稱是病逝的,但是她其實是被人害死的,被我害死的。”

卡帕爾蒂輕聲說,他漂亮的金綠色眼睛藏在鏡片後麵,看不清神色,“我的天賦太高了,孕育天賦過高的孩子對母體是一種巨大的負擔,這會消耗她的生命。她在懷著我的時候就被蘭伯特家裡的人發現了這一點,但是他們沒有采取任何抑製措施,反而想辦法催化胎兒的天賦。”

塞勒斯知道這種古老的家族為了得到一個有天賦的繼承人會采取很多手段,他們也傳承了不少秘術,但是他確實沒想到,卡帕爾蒂也是這件事的犧牲品。

“我幾乎傳承了最純正的魔眼和極其強大的魔力,老師說蘭伯特自己可能都沒想到,他們最後能得到這麼一個小怪物……這也幾乎直接害死了我媽媽。”

塞勒斯歎氣,“這不是你的錯,你是無辜的。”

卡帕爾蒂抬頭看著他,神色固執:“這是,這是我生下來就帶有的原罪——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頓了頓,他接著說:“她生下我之後身體就垮了,隻能躺在床上靠藥續命,我九歲的時候,握著她的手坐在床邊聽她哭了一晚上,她哭著說她恨我,然後聲音斷斷續續的,然後漸漸小下去。到了清晨,她斷氣了。我拉著她的手,感覺她慢慢變硬,最後仆人來了,把我抱開。”

塞勒斯問:“你父親呢?”

卡帕爾蒂嘴角挑起一個嘲諷的笑:“他在禮堂裡端著香檳,那天是新年宴會,我陪著媽媽在閣樓上。他不在乎我媽媽,也不在乎我,當然也不喜歡他的那些情婦,他隻愛他自己。他隻是想要一個有天賦的繼承人來穩固他的位置。”

“所以,我害死了我媽媽,他就是幫凶,我恨死他了。”卡帕爾蒂聲音越來越輕,“他害死了她,但是倒願意為了蘭伯特的麵子給她辦一個隆重的葬禮,連羅蘭老師都請來了。我恨蘭伯特,又知道羅蘭的厲害,所以就死死的拉著她的衣服,求她帶我走。”

後來的事情就很好猜了,羅蘭最終還是選擇把他帶回了白塔,卡帕爾蒂給自己改了個姓氏。

其實那個時候讓卡帕爾蒂自己來說,他連羅蘭的臉是圓是扁都看不清,就隻認出來了衣服。蘭伯特的魔眼隻有在捕捉有魔力的物體的時候具有鷹隼一樣的動態視覺,同時號稱窺探一切,但是在看其他的東西的時候堪比高度近視。

卡帕爾蒂的眼睛因為純粹,更是近視中的近視。羅蘭曾經搞回來一個普通人的視力表給他測過一次,遺憾地通知他,度數大概在900度左右,而且永遠不可逆。

但是蘭伯特永遠以魔眼為榮耀,除非必要他們不會去主動遮擋眼睛,所以他當時被人放在他父親左手邊的位置上,像個木偶人一樣向著賓客們執意,眼前一切都是花的。最後隻能看到好像進來一個個子不高的女人,袍子上繡著清晰的銀色的魔紋。

他認出來,那是白塔的標誌,還有人在旁邊說羅蘭大法師之類的詞,所以他當時人小膽大,心一橫一把抱了上去。

羅蘭當時明顯不想管彆人家的破事,但是卡帕爾蒂死都不鬆手,抱著羅蘭的大腿就開始掉眼淚。

也不知道多久之後,他聽到頭頂有人歎了口氣,羅蘭把他抱起來,對著所有人說:“這孩子以後就跟我進入白塔吧。”

後來卡帕爾蒂長大之後其實也問過羅蘭當時為什麼頂著壓力收下了他。

羅蘭當時正在喝酒,空瓶子擺了一地——她其實試圖給學生也灌上一杯,但是被其他賢者以不能教壞未成年人為理由拚命阻止了。

羅蘭回憶了一下,說:“你當時把我的褲子上抹的全是鼻涕眼淚的,我一想這樣下去不行,還是答應吧。再說了,蘭伯特乾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確實不是東西,怨不得你哭成那樣。”

當然,後半部分就被必要講出來讓彆人知道了,尤其是眼前這個。

塞勒斯正在沉默中,他的臉上有著一種充滿共情的悲傷,估計正在絞儘腦汁地思考怎麼安慰他,卡帕爾蒂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想,真是個爛好人。

他從來都不後悔,也不自憐自哀,那種被他視作懦弱的感情早就被他拋在腦後,唯有冷硬的憤怒與驕傲藏在他心裡。

所以,卡帕爾蒂挑起了眉頭:“彆那副表情,不需要憐憫,你要是沒人可憐,就去可憐一下沒有合格的繼承人而導致地位不穩的威廉·蘭伯特。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你聘用了我,又收下了愛德華,那你注定不能收到他們大筆的校董基金了。窮鬼,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塞勒斯笑了笑,神色是和以前一樣的堅定但是又不失溫和,卡帕爾蒂恍惚覺得他的銀灰色的眼睛裡藏著某種和他平常表現出來的不同的那種尖銳的東西。

塞勒斯眼睛彎起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我能成為那個傾聽者。當然,我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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