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嗬——生——”
死屍看到藺懷生,就忍不住要叫藺懷生,喊他的名字,好像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本能。他隻想悄悄地念,但死後僵直的舌頭不夠聽話,聲音偏大,還那麼難聽,他就頓住了,像隻耷拉著腦袋的大狗。
不能再念名字,但繆玄度還是用他已經死了的那顆心臟念了無數次。
藺懷生睡著,也就意味著繆玄度在他這裡得不到任何回應,繆玄度就無師自通學會了在等待他的時候照顧他。牽牽藺懷生的手指,兩個人的手背輕輕貼在一塊,這樣玩似的弄了一會後,再把藺懷生的手塞進被子裡,那些沒被被子裹住的地方自然也要嚴嚴實實地蓋好。於是自然,藺懷生身上的那些痕跡也看得一清二楚。
死屍發出一聲淒厲而憤怒的嚎叫,他本能地知道這是一種罪證。繆玄度青黑色的指甲暴長,想要摧毀這裡的一切。
“唔……”
聽到動靜的藺懷生把頭往自己衣服裡埋了埋,就這樣製住了毫無理智的繆玄度。
繆玄度煩躁地摳著榻子的邊緣,發出刺耳的撓聲,他被藺懷生的一蹙眉弄得束手束腳,心裡想做的事就隻能以這樣可笑的方式演繹——他其實想摳掉的是藺懷生露出來的那些痕跡。
如果能摳掉就好了……
那些太礙眼了……
繆玄度靠近,就在這時,他像是領地受到威脅的野獸,麵露凶光地轉回頭惡狠狠盯著神龕上的神像。
“吼!!”
死屍咆哮著。僵持的場麵不知維持了多久,最終以繆玄度不甘心中略帶的狼狽退場而結尾。
這時候的藺懷生反倒是真的熟睡了,對此一點都沒有察覺。
如薄霧一般的輕煙從神台上慢慢地飄下,將藺懷生圍攏,然後,煙中出現一雙玉白色的手,神明隔空輕輕地觸碰著藺懷生的睡顏。
“吾妻,我們很快就會見麵。”
……
第二天,藺懷生單獨見鐘燁的時候,補上了他對於新床的要求。
“我要的樣式有點特殊。”
藺懷生打量著在他麵前垂眼恭順的管家。
“鐘燁,夫君的棺槨是你負責的吧。”
“是的夫人。”
“我昨天發現了,那是個合棺。”
鐘燁的目光閃了閃,但沒有立刻回應。
“陽床陰棺,我下一張床,也按照那個樣式做吧。”
鐘燁霍然抬頭,此時的他的目光,銳利得逼人,根本不像一個管家。藺懷生朝他招了招手,又是極抹殺自尊的動作,鐘燁一直盯著他,然後緩慢地遵從、緩慢地靠近,還是成為那個很好馴的忠狗。
藺懷生之後和他說的話,因為太近、太輕,幾乎可以算成一場幻覺。
鐘燁鄭重地向其表示:“我會做好的。”
以往說完,管家就要退下來了,但他今天以一種僭越的姿態仰視、直視著自己的主人、夫人。
在眼神的交鋒下,藺懷生明白了他的暗示。
他就如同那種閻王座下討人厭煩的小鬼,他們恭順,但也最難纏。和鬼做生意,該給的好處一分都不能少。
藺懷生慢慢鬆懈了腿部的力氣,他看到了鐘燁轉瞬即逝的絢爛笑容,才發現以往古板又寡淡的管家竟然也有如此濃豔的時刻。而鐘燁的手則順著藺懷生的動作,一點一點地鑽進他的腿縫中間。
再之後,低下頭顱。
藺懷生摸到了對方恭順的後腦與脖頸,那些柔黑的長發,頓時宛若粗硬的狼毛,是一種肯伺機也能一擊的危險。
真會玩呐。
藺懷生隻能給出這樣的評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