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愜意的倚著步攆,金步搖一搖一晃,她不曾回頭看身後的人一眼,姿態傲然無物。
那側臉身形……
是藏嬌嬌。
顯然不少人已經認出來了。
藏嬌嬌的豔名冠絕京都,加上之前與成王世子鬨了那麼一出,認識她的人不在少數。
“她怎麼入宮來了?皇宮這等地方,怎容一妓子隨意橫行?”
“你們怕是不知道吧?太子看上她了,封她為良媛,昨兒詔書剛下,可算是攀上高枝了。”
“我可聽說了,東宮她獨寵呢,太子為她冷落了一宮的美人,還訓斥了太子妃。現在後宮妃嬪見她都讓著點走呢……”
“看她的妖豔樣,指不定在勾欄裡學了什麼式樣勾引太子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開了。
冉清穀看向王妃,王妃麵色如鐵。
她平日裡最重門第規矩,也非常重視禮儀。
現在不過一個五品太子良媛,步攆也敢走在她的前頭,完全無視後麵王妃郡王妃與一品誥命夫人們……
更何況,這個妓子出身何等低賤,曾被她羞辱一頓,打出王府,如今在她麵前趾高氣揚,不是挑釁是什麼?
藏嬌嬌的步攆哪兒都不走,偏偏要走在王妃的前頭。
而且,她的步攆行得極其慢,不一會兒就擋住了入宮一行人的路。
她搔首弄姿,撫摸了下鬢發,頭也不回,嬌滴滴說:“哎呀,走慢點,我被顛得頭暈眼花,反胃想吐。”
抬著步攆的宮人戰戰兢兢說:“良媛,
王妃與誥命夫人在後麵,恐怕……”
藏嬌嬌嫵媚一笑:“怕什麼,我走我的路,她們走她們的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礙著她們事兒了嗎?給我慢點,顛得我難受,小心太子扒了你們的皮。”
後麵官家夫人小姐幾乎全是出身名門望族,現今在皇宮被一個妓|女擋了路,誰也不服,但沒人敢上前。
“果然是賤民出身,一朝得勢,就如此猖獗。”
“王夫人少說兩句,她如今可得寵很呢,皇上又十分寵愛太子,要什麼給什麼,就算招個妓|子有辱皇室臉麵,皇上不也依了太子。”
“不止呢,聽說她昨日跟朗華公主發生矛盾,就哭了幾句,太子鬨得不行,朗華公主就被禁足在寢宮了,就連七夕也沒讓公主出來。”
“朗華公主不是皇上唯一的公主嗎?自小就得聖寵。”
“得寵又如何,終究不如太子,那可是儲君,而那妓……良媛,一躍成了太子的心頭寵……”
說話間,幾個夫人衝著王妃與冉清穀挑挑眉。
“聽說太子良媛當日被王妃羞辱一頓,打出王府,現在如此這般行事,怕是衝著王妃來的,你看現如今,王妃也不敢招惹她。我們還是不要做那出頭鳥……”
“彆說了,沒看到幾個一品誥命都不敢上前嗎?生怕惹到她,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藏嬌嬌的步攆幾乎原地踏步,行動緩慢如同垂垂老叟。饒是如此,她還叫囂著讓宮人走慢點。
簡醉歡目光冷厲如刀,這小人得勢擺明了是衝著她來的。
藏嬌嬌撫摸著頭上琉璃珠,扭過頭嗤笑:“成王妃,是您呀,昔日多謝王妃教導,嬌嬌時時銘感五內,如今終於守得雲開,做了太子良媛,還未感謝王妃大恩呢。”
那幾個巴掌與三十大板,那一番羞辱。
她時時銘記在心,痛在肌膚。
她是賤籍醃臢出身又如何,如今她已然成了太子寵妾,連皇妃見她都讓步,更何談一個小小的王妃?
現如今被她堵在巷子裡,她不也照樣乖乖的不敢越道?
她就是要在這些誥命夫人麵前羞辱她,讓她下不來台,讓她丟儘臉麵。
還有那該死的世子妃。
看著一副溫善和順的模樣,鬼知道心裡裝著
什麼?
當日那三大巴掌,不就是拜這世子妃所賜。
簡醉歡冷眼看著她:“能當上太子良媛是你的本事,你感謝我做什麼?”
藏嬌嬌微笑:“謝你當日的教導,不然也沒有今日的我。”
劉側妃笑著:“原來王妃與太子良媛還有這等交情?”
簡醉歡冷嗤:“這等交情劉側妃難道不知曉?”
劉側妃幸災樂禍:“王妃的事情,妹妹怎敢過問?”
藏嬌嬌:“這位想必就是王爺最鐘愛的劉側妃吧?果然美豔無雙,難怪王爺會夜夜與您琴瑟和鳴。”
冉清穀皺眉。
藏嬌嬌如此捧劉側妃,純粹是為了羞辱王妃。
琴瑟和鳴一般形容夫妻之間,劉側妃雖說是妃,但隻要王妃在,她就是侍妾。
哪有侍妾越過主母與當家人琴瑟和鳴的?
劉雪月囂張跋扈慣了,與簡醉歡在王府鬥了這麼多年,人生最開心時刻就是看著簡醉歡吃癟。
如今藏嬌嬌遞刀,她怎能不握住。
她笑笑:“良媛說笑了,王妃還在這裡呢。”
藏嬌嬌這才恍然大悟:“哎呀,不好意思,看我一時情急。王妃,不若我教您幾招禦夫之術如何,勾欄式樣雖下賤,但有用,這不,我一來,整個東宮就我最得寵。這樣也好讓王爺多看您兩眼……”
讓一個王妃去學妓|女花樣,還如此諷刺王妃無寵。
冉清穀這個“兒媳”都聽不下去了,更遑論王妃。
他握著步攆的扶手,淡淡說:“良媛,毓兒不才,看到書中有寫烏鴉稚雀模仿鳳凰棲梧桐,食練實,飲醴泉。不曾看到過鳳凰如同鴉雀一般吃腐蟲臭鼠的。”
雖說王妃極其重視禮儀規矩,極其看中門第階級,為人有些許刻板迂腐,但對他還是很好的。
她出身名門世家,卻從未嫌棄過他這個“世子妃”來自窮鄉僻壤,配不上她兒子。
她也儘自己所有,將冉清穀的吃穿用度都考慮得很周到。
甚至,她儘心儘力教冉清穀如何管理整個王府,教冉清穀如何同達官貴人皇親國戚來往。
在某方麵來說,她確實是一個“好婆婆”。
冉清穀雖然冷情冷性,但並非不懂知恩圖報。
眾人唏噓。
這世子妃當真恃寵而驕,竟然諷刺藏嬌
嬌是鴉雀。
王妃看了眼冉清穀。
平日裡果然沒白疼這個兒媳婦,這個時候人人避小人不及,她卻為她出頭。
“放肆。”藏嬌嬌冷喝一聲,“你算個什麼東西,哪兒輪得到你說話?”
冉清穀挑眉,彎腰抽出侍衛的佩劍,緩緩站起,立在步攆之上:“你隻不過是個五品良媛,燕雀安敢攔鳳轎?”
說話間,他已抽出劍刃,砍在藏嬌嬌步攆的繩索上。
步攆繩索斷裂,鸞座應聲轟塌。
藏嬌嬌“啊”的一聲驚叫,仰頭摔在了地上,摔得頭破血流,骨折脫臼。
伺候她的宮人震驚,連忙扶她:“良媛,您沒事吧。”
藏嬌嬌摔斷了腿,疼得在地上□□哭喊:“我要告訴太子去,你們……你們欺負我……”
眾人始料未及這副場麵,步攆停在原地不動了。
王妃連看一眼都不想看,吩咐宮人:“還愣著乾什麼?七夕賞月宴是賢妃娘娘親傳的,去晚了,你們有幾個腦袋可掉?”
宮人們隻得抬著步攆朝著前方走去。
幾乎每一個步攆都經過藏嬌嬌,將她那潑婦勾欄樣賞個夠。
不得不說,世子妃是真的厲害。
竟敢在皇宮中對太子良媛揮劍。
這囂張跋扈的妓子本來要王妃難堪,現在自食惡果,怕是要淪為茶餘飯後的笑柄了。
果然是被世子寵過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樣。
這些人雖是名門淑女,但平日裡京都有個什麼,她們都會當成趣談。
這些時日說得最多的就是世子如何寵世子妃。
就連去大理寺辦案也要帶著她。
冉清穀才到太液池赴宴,就有宮人找來,說太子有請。
王妃站起身說:“我同你一起去。”
冉清穀淡淡笑著:“母親,太子宣兒媳,並未宣母親,母親若去了,怕是不合適,再有者,今日這宴,母親也推不掉,不能讓人覺得我們成王府不懂禮儀。”
王妃感慨萬千說:“也真難為你這麼懂事,你去了千萬彆讓自己吃虧,凡是有我們成王府在,彆讓人欺負了去。”
冉清穀點了點頭:“是。”
到了東宮,冉清穀在殿外見到太子。
太子身形肥胖,有兩三百斤,抱著藏嬌嬌,活像一根麵條搭在一塊大燒餅上。
藏嬌嬌腿上纏著紗布,玉足纖細白皙,裸露在外,豔麗不足,嫵媚有餘。
看樣子,也並沒有傷得多厲害。
冉清穀行了一個禮:“成王府,白毓叩見太子。”
太子垂眸冷笑:“本宮還以為你不敢來呢?”
冉清穀佯裝懵懂無知:“不知太子這話何意?”
“何意?”太子冷笑,“竟敢對本宮的良媛揮劍,你是覺得有商容與給你撐腰,本宮不敢拿你怎麼樣,對嗎?”
若說這些皇室宗祠子嗣裡,他最討厭的誰。
他同父同母親弟弟二皇子,另一個就是他的堂弟——商容與。
他的親弟弟要跟他爭皇位,並且樣樣都強過他。
而商容與呢,仗著成王權勢,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甚至外麵都傳,將來的皇位,或許在他、二皇子、商容與之間角逐……
再有者,他最恨商容與還有一點,那就是商容與長得太俊美了。
堪稱皇室美男之最,在整個大溯也找不出第二個如他那般俊美無儔的人了。
而他呢,常常被人拉來做商容與的反麵例子。
他從小就肥胖,試過無數方法,依然是個大胖子。
他本來就因肥胖而自卑,更遑論他並不俊美,長得一般般。
冉清穀跪下,畢恭畢敬道:“太子明鑒,實則是良媛無禮在先,我乃從一品世子妃,良媛見到我,不僅不下攆轎行禮,還如此那般無禮,我也是正宮規,不得已為之。”
藏嬌嬌嚶嚀:“殿下,嬌嬌疼。”
太子拍了拍她的背,安撫著:“好了好了,待會兒本宮親自給你上藥。”
他目光森寒轉向冉清穀:“好一張利嘴,良媛才入宮不懂規矩,你卻咄咄逼人,害她摔斷玉足,實在可恨,你是次一品,嬌嬌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本宮能,既然你如此正視宮規,那對本宮無禮,本宮就罰你在這裡跪滿六個時辰。”
冉清穀垂首:“是。”
這太子真是會自掘墳墓。
處罰他不要緊,隻是這一罰,罰斷了太子與成王府那薄如蠶絲的關係。
他無論如何都是成王世子妃。
為了一個妓|院出來的侍妾,懲罰他這個世子妃,無疑是讓商容與與成王府難堪。
現如今皇權角逐,多少人想拉攏成王,太子卻眼巴巴給自己樹敵。
這樣也好,將來他拿太子命時,成王與商容與必然不會乾擾他,倒也省去了他的一大麻煩。
他跪六個時辰,斷了太子一條後路。
很值。
欠商玉洲的一條命。
他終歸是要還的。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感謝支持,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