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穀不明其意,便道:“還好,外麵下了小雪,吹了點寒風。”
劉側妃:“世子妃身體不好就不要奔波了,王府還要指望著你來開枝散葉呢。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世子妃嫁入王府也一年有餘了,怎麼著也該有點動靜了,畢竟世子是嫡係血脈。”
這白毓敢讓她故意當眾難堪,她若不給她找點事情做,她怕是真以為這攝政王府是她的天下。
冉清穀喝了口茶,笑了笑:“側妃說得是,但我同世子還年輕,也不急在這一時,倒是二哥二嫂,都結婚四五載了,怎麼著也該有個動靜吧。”
劉側妃臉色沉了下來。
她兩個兒子娶妻這麼長時間都沒點動靜,而蘇喜是蘇太傅的嫡係孫女,她若是為兒子納妾,必定會惹惱蘇家。
因而她遲遲未動。
這小賤人嘴皮子還真是厲害,三言兩語專朝著她的痛楚戳。
“世子妃說得對,這開枝散葉……王府世子公子都有責任,但世子畢竟是嫡出,世子妃該儘心儘力才是,不過……”
她話鋒一轉:“世子妃身體不好,也急不來,我倒是有一房遠方侄女,生的很是機靈,也到了該求親的年齡了,前些日子我一問她,她說自己很鐘意世子,我一尋思著,這不是親上加親嗎?”
冉清穀不動聲色喝著茶。
感情這是送小妾來了。
“側妃,我父王身強力壯,開枝散葉我父王也能,不如讓您的那位侄女過來,多給王府填幾位公子,公子多了,這枝葉不就散開了嗎?”商容與大步走了進來。
若不是純兒偷偷去找他,他估計又要多一個妾室。
成王一聽,吹胡子瞪眼嗬斥:“小兔崽子,你瞎說什麼呢?”
商容與笑了:“父王,我沒瞎說,側妃這麼關心王府的子嗣,赤誠之心感天動地,不如將側妃所有的侄女都招來,您全納了,這樣更是親上加親。反正您納了也有五六位了,再多納個幾房也無礙,王府還是養得起的,若是您俸祿供養不起這些姨娘,我也可以出一份力,不行的話,世子妃那裡還有皇上賞賜的黃金萬兩呢。”
劉側妃臉色煞白。
她素來知道商容與離經叛道,跟條瘋狗似的,但這條瘋狗在她麵前還是有點分寸,很少咬著她不放。
現在,這條瘋狗何止是咬著她不放,怕是要咬斷她咽喉。
讓她所有侄女過來給成王當妾,這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商容與敢這樣說。
成王震怒,一巴掌拍在案幾上,桌子上的紙張被拍得翩翩起舞:“你皮又癢了是吧?”
他堂堂一個王爺,去納自己側妃的侄女們為妾本就不成體統,現在還要拿兒媳的賞金來養姨娘,這小兔崽子真是越來越口無遮攔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父王,你自己都不願意納,為何要讓我納?”商容與淡淡看著他老子。
劉側妃臉色難看:“世子,您若真的不願,也沒人逼你,但您這話未免也太折辱我劉家的女兒了吧。”
商容與朗聲微笑:“側妃,你若是怕折辱,何必當著我的世子妃麵提這些?”
他從不踩人臉,但無奈有些人非要把臉塞他腳底下。
“我今日就明明白白說清楚,我商容與已經娶妻,今後我的後院也有且僅有世子妃一人,若是誰非要塞給我小妾,那必定頭天坐著花轎進來,第二日就抬著棺材出去,喜事喪事一起辦了,也省的浪費人力物力財力。”
說著,商容與就牽著冉清穀的手朝外麵走去。
成王氣急敗壞:“小兔崽子,無法無天了吧。”
劉側妃看到商容與同冉清穀走了,氣得鬱結於胸,憋了半天終於憋出幾滴眼淚:“王爺,我也是一番好意,想著能讓王府填幾位子嗣,好熱鬨熱鬨,世子不願說一聲就行了,怎可如此折辱妾身。”
成王哄著劉側妃:“容與他年輕氣盛,年紀小不懂事,你包容包容一下他。”
他話鋒一轉:“其實這事兒你也有不對,你明知他們夫妻感情現在正蜜裡調油,你還給他塞妾室,你讓毓兒怎麼想?更何況容與那性子,若是那麼好打發的,我也不會如此頭疼。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劉側妃暗暗咬著牙:“是。”
此路不通,定然有其他路。
這個白毓仗著商容與寵愛就敢如此作威作福,假以時日,她必定要爬到她的頭上。
冉清穀被商容與握著手回到沉魚閣,整個人還恍恍惚惚。
商容與見他臉色不太好,伸手探了探他額間的溫度,問著:“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冉清穀搖搖頭:“沒事。”
商容與微笑著:“那就好。”
他在長廊下牽著冉清穀的手走著,廊橋兩邊細雪紛紛。
王府的春梅一夜之間全開遍,白的像雪,紅的似血,紅白相間,影影綽綽,景致美不勝收。
商容與走在前方,“毓兒放心,娶了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娶妾,有一個人一起到白頭就夠了。”
冉清穀默不作聲,靜靜跟著商容與走著。
商容與笑了笑:“晚上去醉風閣蹭飯吃吧,今日父王歇在劉側妃處,又是我們娘兒三的晚飯,今晚你有什麼想吃的?對了……”
他扭過頭來,微笑:“我從大理寺回來的路上,為你帶了一些三素齋的糍米糕,他們家又出新品了,待會兒讓純兒拿到蒸籠上熱著,拿來做宵夜吃。”
冉清穀亦步亦趨跟著,目光落在了商容與的身上。
商容與穿著一件墨黃色衣衫,外披著一件玄黑色披風,墨色長發被玉帶發冠束著,側目挑眉間風流自成,一派貴氣從容。
他時不時回頭衝著他微笑,如同晨曦的陽光般明媚,仿佛這天寒地凍的細雪都變得溫暖起來了。
雪下個不停,春梅拚命的怒放著,冉清穀就這樣被商容與牽著手,穿過一棟棟廊橋。
“今年的梅花開得真好,從入冬開始到現在,一直開著,我還記得我見你第一麵,就是因為你被我折的一株紅梅砸到了……”
冉清穀耳畔突然響起三皇子的話。
——你能活在謊言裡一天,你還能活一輩子嗎?你不是世子妃,商容與終究有一天會發現。
冉清穀喊著:“世子……我們和離吧。”
商容與想都沒想回頭,佯裝嗔怒:“叫相公。”
“慢著,你剛剛說什麼?雪下得太大,我沒聽清。”
“我們和離吧。”
雪驟然下得大了,掩蓋住了冉清穀的聲音。
商容與神色沉斂,不確定再次問了聲:“你說……和離?我們?”
冉清穀點了點頭:“恩,這些時日在王府多虧了世子照顧,白毓感恩不儘。”
商容與臉色沉了下去,牽著冉清穀的手突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愣了愣,旋即溫和笑了,繼續牽著冉清穀的手往前走:“行了,行了,彆鬨脾氣了,今日這事確實是父王做的不厚道,你放心,以後我就你一個,生生世世就你一個……”
“世子,等回稟了聖上,過了文書,我們就……”冉清穀站定,他的手從商容與的手心裡抽出來。
商容與麵露慍色,扭過頭來,冷冷盯著他:“為什麼?你外麵有人了?難道是因為你表哥?”
冉清穀抬眼看著商容與:“這件事跟表哥沒關係,從一開始我跟世子的婚事就是一樁烏龍,世子不願意娶,而白毓也從未想過嫁給世子。”
商容與厲聲問:“後來我們相處不是很好嗎?”
他當時確實是不願意,但是後來發現,他控製不住的靠近她。
他已經做好了與白毓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打算,今後唯她一個,結果,她卻要提出和離?
彆人和離至少還睡了幾夜,他不僅沒睡到人,還被人給當成暖床的工具,暖完了床,就他娘的直接扔了。
冉清穀:“那是世子的錯覺……”
他鎮定抬眼,直視著商容與:“世子不過是見毓兒一個人在京中孤苦無依,才對毓兒好,而毓兒從來不敢高攀世子。”
商容與啞然問:“相處這麼久,你就對我,沒有一絲感情?”
冉清穀搖了搖頭:“沒有。這些時日多謝世子厚愛,世子天之驕子,一定會尋得一位如花美眷,毓兒福薄,與世子無緣。”
他是個劊子手,滿手鮮血,從煉獄走到人間,最終還會回到煉獄裡。
他孑然一身,生死無所謂,但商容與不同,他本該有那樣美好燦爛的一生。
他不能讓他越陷越深,他那樣討厭斷袖,若是知道他是男子,那他該有多惡心……
去你娘的福薄,去你娘的如花美眷,都嫁過來一年了,才他娘的突然發現無緣。
商容與搞不懂這人腦子裡裝的什麼。
他似乎從沒有認真了解過她。
他商容與堂堂皇室王世子,結果被一個女人給拋棄了。
難不成他殺人太多,遭報應了?
白毓就是他的報應。
他咬牙:“想和離?你見哪個皇室有和離的先例?”
冉清穀抬眼一愣,風雪迷蒙了眼睛。
良久,他垂眸:“休妻也可以。”
和離代表著夫妻雙方和解,經過文書發放,堂堂正正的離開,但休妻就意味著妻子品行不端,讓夫家厭惡,一紙休書被趕出夫家。
若是前者,女子以後婚嫁皆不受影響,但若是後者,女子品行不端,若是再嫁人可就麻煩了。
商容與怒火直朝著腦門上躥。
這人寧願被休也要跟他撇清關係,他商容與就這麼不堪?
他拉過冉清穀,摁著他的頭不許他掙紮,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冉清穀唇角血色瀲灩。
冉清穀吃痛皺著眉,商容與覺得咬得不夠,又伸出舌頭勾著冉清穀的舌尖細細咬著,咬得冉清穀滿嘴血腥味,咬得冉清穀眼角沁出一滴淚。
冉清穀舌尖一陣銳痛,若不是商容與咬了一口換地方咬,他都要懷疑商容與想咬斷他的舌頭殺了他,然後再嫁禍給他說他咬舌自儘。
“你還記得你嫁入王府的第二天說過什麼嗎?你說‘生死都是本世子的人’,所以除了王府,你哪兒也去不了,就算是死了,你的墓碑上也得刻上‘商白氏’。”
商容與鬆開冉清穀,一抹嘴角的血,笑得冷厲詭譎,扭頭轉身朝著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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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喂,各位爺,吃好喝好啊,你們許久不來,我們這裡的姑娘可都想死您們了。”老鴇子拿著扇子招呼著,催促著那些伺候的姑娘,“快,愣著乾什麼,好好伺候各位爺。”
幾個穿著薄如蟬翼衣衫的美貌女子笑嘻嘻的,推杯換盞為幾位大人倒酒。
陸雲深隨手拉一個女子摟在懷裡:“紅兒,想爺沒?”
那女子嬌羞的低下頭,眉目風流婉轉:“想,陸爺可是將紅兒忘記了?”
陸雲深微笑:“怎會?紅兒在爺的心裡。”
餘條姚望等人身旁都站著一兩位伺候的姑娘,或摟摟抱抱,或卿卿我我。唯獨商容與身旁,隻有兩個負責倒酒的姑娘,姑娘也沒有任何不雅的舉動。
醉紅樓伺候的姑娘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