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與沒等那店小二說完,便煩躁拿著那油紙包走了。
商容與回到王府,不知不覺走到沉魚閣門前,剛要跨過眼前圓形門,他頓住腳。
此刻,他突然後知後覺想起來,他把人家當個寶,人家根本沒把他當回事。
甚至恨不得他滾得遠遠的,再也彆進她沉魚閣。
他商容與是誰啊,從小要什麼得不到?至於舔著臉去求一個心腸比石頭硬的女人嗎?
離開了白毓,他又不是不能活,外麵有大把大把的女人等著他呢……
他看著手裡散發著清甜香味的糍米糕,狠狠的捏緊,隨手一擲,扔到了花木掩映的園林裡。
他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沉魚閣。
冉清穀一路走回王府,因王公貴族現下流行厚底女鞋,現今他的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鈍疼得每走一步就像是被腐朽滿是鐵鏽的鈍刀割了幾刀。
好在沉魚閣就在眼前了,穿過廊橋就是了。
他扶著廊橋護欄上的石柱走著,
一抬眼,商容與從廊橋的另一頭走過來。
這廊橋是去沉魚閣的必經之地,商容與去沉魚閣找他了嗎?
商容與見冉清穀手扶著護欄,慢悠悠的走著,走一步臉上露出痛色,似乎是腳上有傷。
他快走了兩步,想去抱他回沉魚閣,隻是……
他突然想到這個人不久的將來,會成為他的前妻。
而且這一切都是這個人提出來的。
而他呢,在這人受傷脆弱時,總是護著他,巴巴的舔著臉生怕他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可惜他商容與從頭至尾一顆真心交上去,人家連看都不屑於看一眼,甚至還吐了一口唾沫,嘲笑他幼稚可笑!
他駐足,收回手,冷著臉問:“怎麼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不管你將來如何,你現在依然是世子妃,你丟人無所謂,彆丟了王府的臉。”
冉清穀放開護欄扶手,站直身體,畢恭畢敬:“是。”
商容與並不是指責冉清穀扶著護欄走路丟了威儀,而是覺得冉清穀沒道理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不堪。
他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最後全都咽回去。
冉清穀看著商容與來時的方向,問:“世子去沉魚閣有事嗎?”
商容與冷著臉:“我去沉魚閣乾什麼?”
說完,他才想起來,這條廊橋唯一直通沉魚閣,但話已經說出去了,他隻得再次補充:“奧,先前在沉魚閣書房落了點東西,現在去取。”
“汪汪汪——”一隻通體雪白的狗崽子叼著東西從沉魚閣外奔跑了過來。
它歡快的跑向商容與,跑到近前,蹭了蹭商容與的腳。
冉清穀皺眉。
二狗叼著的東西正是三素齋的糍米糕。
沉魚閣裡除了商容與會為他帶糍米糕,還有有彆人嗎?
商容與挑眉:“這死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穢物,真是臟。你能不能跟你沉魚閣的丫鬟說一聲,沒事彆亂扔雜物贓物?”
冉清穀溫順點頭:“是。”
狗崽子歡天喜地的扒拉著金絲線,那金絲線被扯開,油紙包應聲散開了。
隻見油紙包內裡,用彩色的果醬糖工工整整寫著幾個大字——給最愛的毓,你的世子!
冉清穀:“……”
商容與:“……”
他很想吃狗肉。
不,他很想殺了人。
他腦子裡突然想到了店小二的話。
“我們還為您寫了……”
該死的店小二,也不能有文化點,寫成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他都能接受。
商容與抬步朝著廊下走去:“我還有事,世子妃早點回去吧。”
冉清穀點頭:“是。”
他一瘸一拐的朝著廊橋下走去。
商容與回頭看了眼,隻見冉清穀不再扶著廊橋欄杆,竭力的挺直腰板,但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他就那樣看著,看得眼睛澀疼,最終,他忍不住了,大步走過去,抱起冉清穀,朝著沉魚閣走去。
“不要被下人看到世子妃這樣,真是丟本世子的人。”
將冉清穀送回沉魚閣上好藥。
純兒進門,恭敬行了行禮:“純兒傳了午膳,兩位主子請先用膳。”
這時,丫鬟小廝羅貫而入,將幾盤家常小菜端上桌。
那菜類異常簡單,隻有兩三個素炒什錦,一盤清蒸鱸魚,一小鍋玉米燉雞湯。
可謂是清湯寡水,淡得沒有一點油腥。
商容與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白毓好像沒有特殊的口味偏好,對他而言,有什麼吃什麼……
不存在偏好甜口,也不存在偏好麻辣……
而如今卻是滿桌子的清湯寡水,就連那鱸魚,好像都沒有放油似的,直接上鍋蒸的。
吃東西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種日常所需,好像所有的飯菜在他的嘴裡都是仿佛是一個味道。
吃到香辣甜美佳肴時,他沒有那種享受美食的幸福感。
嘗到苦辛怪味的東西時,他沒有被食物帶來不好的味覺刺激到。
甚至,商容與懷疑他是否有味覺這個東西。
食色性也。
他對食物沒有追求。
也不好色,如果好色的話,早應該跟自己圓房了。
而現在,全桌子的清湯寡水。
就算他沒有特殊的口味偏好,廚房裡也不曾隻拿這種清湯寡水來給他,一般都是色香味俱全,甜辣中和,清淡油葷互相映襯。
他滿是不解看著桌子上的飯菜。
純兒似乎懂主子的心思,連忙說:“世子,這飯菜不合您口味嗎?用不用奴婢去廚房交代再炒兩個菜來,實在是世子妃這些時日身子不舒服,前兩天一聞到油葷的會反胃,吃的食物全吐了,吃清淡的東西就不那麼難受……”
冉清穀:“純兒,去為世子備兩道小菜吧。”
商容與抬手製止:“不用了,這幾日在外麵大肉大酒吃得傷胃了,是時候吃點清淡的刮刮油水。”
純兒連忙過去扶冉清穀。
不等她將冉清穀扶起來,就見商容與走過去,抱起冉清穀,朝著餐桌走去。
純兒隻得去布置碗筷盛雞湯。
冉清穀小口吃著飯,才吃了兩口,他就胃部不舒服,翻湧著。
為了不打擾商容與的雅興,他連忙喝了一口清茶,捂著嘴,將那翻湧的作嘔感給壓下去。
今年冬季很冷,他一到冬季所有的毛病就出來了。但他腸胃病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再犯過,不知為何,前幾日,舊病複發,來勢洶洶的就是腸胃病。
這就導致他聞到葷腥就作嘔,受了凍,任何東西吃不下,吃了也要吐出來。
商容與見他如此,連忙放下筷子問:“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純兒連忙將痰盂盆端過來:“世子妃這樣已經四五天了。”
冉清穀將食物吐出來:“不礙事,打擾世子用膳了。”
商容與:“可有找禦醫來看過?這一年多也不曾見你如此,怎麼突然就……”
他的話全部淹沒在喉嚨裡。
世子妃入府至今未曾有過如此狀況,而在三四天前突然吃東西嘔吐。
而在大半個月前,他剛同世子妃圓房,他把他在地上給……
他忽然想到陸雲深的嫂子。
陸雲深的嫂子懷孕時就是不能沾染一點兒葷腥,吃了就吐,還經常犯惡心。
冉清穀拿起桌子上的餐布擦了擦嘴:“我沒事,世子放心。”
商容與給自己盛了一碗雞湯:“你光犯惡心嗎?有沒有哪兒痛?”
冉清穀偶爾胃部腹部抽痛,這都是些老毛病,他的身體他知道。
他不想讓商容與找人來給他看病,畢竟他的男兒之身特殊。
他搖了搖頭:“不曾,就是偶爾犯惡心。”
商容與喝雞湯的手一頓:“那還有彆的症狀嗎?”
冉清穀不解,便搖頭:“沒……”
純兒搶先開口:“世子妃嗜睡,以前給王妃請安,處理完府內事物,還能坐在閣外的秋千架上看看書,現在不是走神,就是犯困。”
冉清穀:“多嘴。”
他這些時日確實精力不濟,也極其容易走神。
他腦子裡走馬觀花,一會兒是漫山的雪與血,一會兒他穿著大紅嫁衣上了花轎,一會兒是商容與握著他的手寫下“此心歸處是吾鄉”。
想得多了,腦子也就不夠使了。
而且,他一到冬季,整個人就病懨懨的,也極其容易犯困。
商容與筷子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惡心犯嘔,嗜睡……
陸雲深他嫂子就是如此。
難不成他要當爹了?
轟隆隆——商容與晴天霹靂。
他,商容與,年紀輕輕,芳華正茂,玉樹臨風,大溯第一美男,竟然,也許,有可能,要!當!爹!了!
當!爹!了!
爹!了!
他還是個孩子啊,怎麼能這麼快當爹呢。
他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