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常的人不可能沒有情緒波動,開心喜悅了要笑,難過痛苦了要哭,這難道不是人的本能嗎?”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活著都感知不到,連最基本的衣食都無知覺,這樣的人……時間長了,就算活著,也是行屍走肉一具。”
“我不喜歡這個世界,我不愛我自己,但我喜歡你。”
“我就不知道什麼是人的正常感情,或者說我不知道人需要什麼?我很努力活得像個人,我也很努力的去模仿人,但我發現都很假……”
“我這種人,沒有親戚朋友,沒有愛人父母,沒有家,也沒有未來,而你有著我羨慕的一切!”
最後一滴酒倒完,商容與砰的一聲摔碎酒瓶。
眾人喝彩捧場誇讚著:“好,世子豪氣……”
商容與一抹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酒水,站起身,朝著後院走去。
他走到花廊處,看到商玉州也行向後院。
他猶豫了一下,在他轉身往回走時,被人拖住。
南郡王喝醉了,跑過來拉著商容與的手臂,捏著一壺酒,醉醺醺說:“世子,我要跟你喝一杯,我要看看誰的酒量大?我……”
他拍拍胸脯:“千杯不醉,從未醉過,今日就要跟你大喝一場……”
咚得一聲,南郡王就醉了摔倒在地,橫在了商容與麵前。
商容與看了看後院的方向,下定決心似的,抬腳便在南郡王的身體上踩了過去,前往後院。
他走到後院,就看到冉清穀手扶著牆,蹲在後院的角落裡,吐得天昏地暗。
他轉身欲走,剛邁出一步,就聽到那人難受吐酸水的聲音。
他就像被什麼定住了,一步都無法邁出。
那聲音一聲聲敲打著他的心臟,心裡酸疼酸疼的。
對麵遊廊走出來一群穿著靚麗步伐款款的丫鬟,每個丫鬟托著的托盤裡擺放著四隻白瓷茶盞,杯子壁紫紅與青藍色花紋相間。
那些花紋不是後來紋上去的,而是在製作白瓷的過程中,添加紅瓷與青瓷,經過燒紙,就呈現出紫紅色與青藍色,工序手法極其繁雜,稍有不慎,瓷杯就會功虧一簣。
商容與順手從其中一個丫鬟的托盤裡拿出一枚盛著清茶的茶盞。
丫鬟攔住商容與,恭敬行禮:“世子,這茶盞是先帝賞賜的聖物,要拿到正廳的。裡麵裝著花露泡的茶,是用來招待一等將相王爵,少了一個,奴婢等人萬死莫辭。”
商容與:“就算拿到正廳,那也有我商容與的一杯,我提前拿了自己那份而已,你去回明便是。”
丫鬟想想也有道理,便點頭:“是。”
商容與拿著茶盞走到冉清穀麵前,將花露遞給他:“漱漱口。”
冉清穀看著遞茶杯骨節分明的手,愣了半晌,接了過來:“謝世子。”
商玉洲轉過廊橋,看到角落裡兩人身形,頓在原地。
他緊緊握著手裡的那杯清水,砰——
杯子被他捏碎了。
他很討厭這種無力感。
就像他當年無法救自己的娘親,在雪地裡向那個自己不認識的父親與一眾兄弟磕頭一般……
最最後,他離他娘越來越遠……
直到她凍死在雨花池裡。
而現在,明明是他先來的,冉清穀這條命是他救的,他本來屬於他、陪伴他的。
可是總是被另一個人捷足先登。
他連關心他的資格都沒有。
商玉洲用力過度,瓷杯碎片紮進了手心裡,鮮血一滴一滴的彙聚,滴落。
他轉身,大步朝著前廳走去。
冉清穀扶著牆吐得太難受,身體微不可察顫抖著。
商容與伸出手欲要拍拍他的背,讓他好受點。
手在快要貼上背時,停住了。
他嚅動了嘴唇,想問讓冉清穀去偏房休息。
但話一到嘴邊就變成了:“我路過。”
冉清穀漱口時停頓了下,良久才將嘴裡的漱口水吐掉:“奧。”
相對無言。
沉默良久,冉清穀開口:“世子,其實不管您想怎麼處置我,我都不會怪您。”
商容與:“閉嘴。”
冉清穀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站起身,朝著庭院中央的石桌走去,欲放那盞白瓷杯。
石桌在庭院的正中央,四周的小路都是石子路,縱橫交錯,兩旁栽滿了桃梨花。
他踩在石子路時,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腳稍稍滑了下。
商容與見狀,連忙上前兩步,握住冉清穀的手,將他拉向自己懷裡。
被商容與突然一拽,冉清穀杯子沒拿穩,摔了。
商容與意識到抱住冉清穀後,便立刻放開他:“你要乾什麼去?石子路不好走,你就不能換一條路走嗎?”
冉清穀抬下巴指向石桌:“我放杯子。”
一提到杯子,商容與才發現杯子已經四分五裂了。
這是他爺爺賞賜給劉國丈的。
天底下獨此一份。
劉國丈與他爺爺都愛喝茶聽曲,可謂是知己,因此才送了這麼一份貴重的茶具,這茶具的瓷紋耗費了無數工匠與原料。
對於愛茶人來說,茶具比茶更重要。
劉國丈此時能將這麼貴重的茶具拿出來,一是為了彰顯劉家的威望,二是他真的很寶貝這副茶具,拿出來炫耀。
能被茶藝大師拿出來炫耀的茶具,可以說是堪比他的命,就好比對於一個頂級劍客來說,劍就是他的生命。
商容與臉色青白交疊,錯愕盯著地上的碎茶盞。
冉清穀不解問:“世子,您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
商容與沒說話。
冉清穀:“……”
冉清穀:“是不是我們做錯了什麼?”
商容與:“不,我們沒錯,是這杯子錯了,它就不應該碎了。”
他的視線落在隔壁的月亮門上。
冉清穀順著商容與的視線看過去。
隔壁院落庭院內拴著一隻貂。
那貂渾身白毛,隻有脖子處有一撮黑毛,毛發油光發亮,眼神銳利直勾勾看著他們。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看著冉清穀。
冉清穀當即臉色煞白。
那是二皇子的貂,是皇帝賞賜給他的。
也是他唯一有的,太子沒有的東西。
他甚是喜愛這隻貂,基本走哪兒帶哪兒。
當年卿家被滅時,這貂還撓過冉清穀,他手臂上還有一道淡淡的撓痕。
此時此刻,那隻畜生狠狠的盯著他。
想必是認出他來了。
商容與撿起地上的石磚,走向那隻貂。
冉清穀錯愕:“世……”
商容與:“去望風,不然劉國丈今天非得把我們兩人扣在劉府,給他的茶盞守孝三年不可。”
冉清穀遲疑了一瞬,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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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已經用完了餐,庭院裡的餐桌吃食酒水均陸續撤下,在院落的高台上,搭了一個戲班子,這是劉賢妃從江南請的名角。
這時,戲台上名角退下帷幕,一位說書先生站上戲台。
那說書先生大餅麻子臉,搖著扇子,緩緩走了兩步,每走一步,念一句詩,頗有風流才子的韻味。
“顛龍倒鳳誤年華,是男是女怎辨假,東家有女西家替,一朝嫁入帝王家!”
他站定,用扇子指著眾人:“東家有女西家替,一朝嫁入帝王家。”
台下的達官貴人們互相看了看:“這人是誰?說書先生嗎?他說的是什麼?”
另外一個人附和:“不知道,還詩句還挺有意思的。”
“繼續啊……”
那大餅臉男子微笑著說:“傳說啊,在某個不知名的朝代,皇上給當朝親王的最疼愛的兒子賜了一樁婚事,卻不想妹妹不願意嫁,哥哥卻嫁了……”
人群覺得不可思議:“哥哥嫁了?男子嫁給男子?怎麼可能?”
“是啊,你莫不是話本看多吧?”
大溯豢養男寵小倌的比比皆是,但從來都不登大雅之堂,都是玩物。
更何況,哪有男子嫁人的?
大餅臉男子微笑著:“諸位且聽我一一道來。”
劉側妃摸不著頭腦:“姐姐,這怎麼回事兒?也是你請回來的?”
劉賢妃一臉疑惑:“這人不是我請回來的。”
朗華公主挽著她母妃的手,氣急指著戲台,吩咐小廝侍衛:“都愣著乾什麼?看這人撒酒瘋,還不拉下去,辦砸了外公的壽誕,你們有幾顆腦袋夠砍。”
侍衛們剛要上台將那人拉下來,卻不想被李飛鸞攔住。
李飛鸞笑意吟吟說:“公主,聽聽怎麼了?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朗華公主雖與李飛鸞一向交好,但也不敢拿劉國丈的壽誕開玩笑,便問:“萬一這人……”
李飛鸞打斷她:“怕什麼?府邸侍衛這麼多,他能翻出多大的浪?我覺得挺有意思的,聽聽吧,萬一搞砸了壽誕,我負責。”
朗華公主:“你負得了這個責嗎?”
李飛鸞斬釘截鐵:“我負得了。”
她衝著大餅臉男子挑眉:“你繼續。”
大餅臉男子繼續搖著扇子:“這位男子代替他妹妹出了嫁,嫁入了帝王家,卻不想那帝王家的人一直未曾識破他,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著……”
“等等,當朝親王的兒子,賜婚……怎麼這麼耳熟啊?”
“有點像皇上與成王世子、世子妃啊……”
“那世子妃豈不是男子……不可能啊,她那麼賢良淑德,看著怎麼也不像男子啊。”
大餅臉男子滿臉憤恨,用扇子一點,指向眾人:“我說的就是……成王世子妃白毓,他原名叫冉清穀,是白毓的表哥,他本來就是一介男兒之身。”
一瞬間,各位達官貴人臉上的表情千奇百怪。
有驚詫的,有看戲的,有錯愕的,有難以置信的,有憤怒的,有嘲諷的……
畫麵像定格了一般。
王妃的臉色難看至極,氣得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