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
大老爺程紹剛從外麵應酬回來。程紹已三十七八的年紀,儒雅端方。
大太太王氏正幫著換下來沾滿酒氣的衣服,換上一件藍色直綴。王氏儀態端莊,說話細條慢理的,“老爺一向不愛喝酒,今日怎喝了這麼多?”說著轉頭吩咐身後的媽媽去做醒酒湯。
程紹一臉疲憊,“跟幾個舊交續了敘舊,今年七月守孝三年之期將滿,翰林院怕是難以回去了,我總要走動走動。”官員丁憂三年,實際上是二十七個月,需解官回祖籍守製,服滿後起複。
王氏總覺得程紹過於迂腐,也不知多跟上峰同僚走動一下,一丁憂位置便被搶了。王氏體貼地給程紹倒了盞茶,“老爺是該出去多走動走動,母親剛去世不多久,老爺翰林院的位置便被那喬忠生生搶了去,虧老爺當年還那般提攜他,竟是這般回報老爺的。”
程紹道,“正四品的缺本就不易等到,我久不在官場,又沒有過硬的後台保著,被頂了也是尋常。”
王氏很替他著急,“唉,那老爺如何是好?”
程紹道,“今日倒聽說了一事,禮部左侍郎的位置說不定能空出來,左侍郎王大人年邁,身子骨不太好了,有了告老還鄉的念頭。”
王氏眼睛一亮,“那老爺可是有希望?”
“僧多肉少,有好幾個人盯著這位子,想要坐上也不是那麼容易。禮部尚書劉大人家的門檻怕是要被這些人踏破了。”
王氏抓住程紹的手,急急道,“老爺,你也去走動走動吧,劉大人有何喜好?妾身給備上厚禮,這不過就是比誰給的多。”
程紹歎息道,“今日王大人說起來,劉大人喜好古玩,聽說有位去謀職的大人給送了一塊家傳的古玉,價值不菲。這古玩哪是那麼容易得的。”
王氏有些犯難了,“是啊。這要是金銀珠寶我們都有,古玩卻是沒有拿的出手的。”
王氏頓了頓,忽而眼睛一亮,“老爺,母親的庫裡倒有幾樣寶貝說不定能拿得出手,妾身記得……”
程紹臉色頓時不好,打斷王氏,“母親去世前已經說了,孫兒孫女每人得2000兩銀票,母親的私房剩下的都是給堇兒的。”
王氏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淒聲道,“如果不是堇兒命硬相克,母親又何至於撒手人寰,老爺又何須這般苦惱,苦心周旋?如今從庫裡拿個物件疏通關係為老爺謀缺,也算理所應當的事。”
王氏見程紹麵色轉緩,繼續道,“老爺,妾身也一直心疼堇兒,堇兒自小也跟妾身親近。可是母親去世前已臥床一年,已然有些糊塗,堇兒又一直跟在母親身邊住碧紗櫥,母親一時心疼堇兒,才給她多分了些也是有的。堇兒一個外孫女,可是分了母親大半的財產,不說彆的,母親的鋪子莊子就有好幾個,一年的產出怕是比整個程府都多出許多。”說著眼淚便出來了,“斐兒今年十四了,已經及笄了,比堇兒還大幾個月,待出了孝期便要開始議親了,妾身卻還沒給攢下多少嫁妝,想想妾身就難受。”
程紹低聲哄著道,“怎又說到嫁妝了?斐兒的嫁妝自會給她備得豐富,你也莫哭了。堇兒以後也是要出嫁的,母親庫裡的東西都有單子,這都是有數的,你若動了,該怎麼交代?古玩的事,我再留意著。”
王氏不再多說,小意地伺候著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