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寒暄了幾句,見韓老太爺似有不耐,才各自歸位坐下。
小五捧著個錦盒進來,放到了幾案上,韓老太爺對程紹說道,“何丫頭是老夫的忘年小友,她大婚老夫自是要好好給他準備賀禮的。老夫挑了幾幅尚看得過眼的字畫給她,怕丫頭看不上,另還備了一塊珊瑚擺件,算是給她添點喜氣。”
正堂內鴉雀無聲,眾人呆若木雞,韓院長的字畫有價無市,一字難求,居然好幾幅好幾副地送人?還怕被嫌棄?一個閨閣女子居然是當代大儒的忘年交?她到底是何等人物,不是名聲不好嗎?
程紹與有榮焉地跟韓老太爺客氣道謝,又讓小廝把禮盒送到落玉軒。雖然韓老太爺不拘禮數這賀禮送的有些遲了,他卻覺得時機剛剛好。
程珂給韓老太爺請了安,就著急忙慌地返回了府門口,他還要攔門呢。
外麵鑼鼓喧天,鞭炮聲響了起來,迎親的隊伍來了。
程紹和程縉站了起來,出了正堂,站在正堂前等著,按說他們是長輩,在裡麵坐著等就可以,可是這個外甥女婿是榮國公,他們哪敢擺那麼大的譜?他們身後站著的都是從四品以上的官員和同僚,都是日常上朝時見過榮國公的。那些級彆太低的,都避到了一邊,誰也沒勇氣站在這裡受大名鼎鼎的驃騎大將軍榮國公的大禮。
程珂帶著一幫子年輕子弟在門口吵吵嚷嚷地堵著門,昌平伯世子也在其中,隻麵無表情地在後麵看著。待得蕭甫山帶著一群威風凜凜儀表不凡的迎親隊伍出現在大門口時,程珂看著幾位儐相衣袍上的繡紋楞了半天,準備了一肚子的為難蕭甫山的點子一個也沒敢說出來。後麵的眾公子也都楞在了原地,這麼豪華的結親隊伍,誰敢攔?
蕭甫山拱手朗聲道,“還望眾位小兄弟高抬貴手,蕭某在此謝過了。”
難不成就這般讓他們進去了?傳出去他程珂的臉往哪裡放?程珂結結巴巴道,“榮國公……作首催妝詩吧。”
蕭甫山沉吟了下,念了首早已準備好的催妝詩,“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彆作春。不須麵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
程珂他們還未作什麼反應,蕭甫山身後先哄笑了起來,“看不出榮國公還懂閨閣之樂!”
蕭甫山微笑著遞給了程珂珂一個紅封,侍衛端來兩個紅漆托盤,上麵整整齊齊碼放著銀錠子,遞給程珂旁邊的一位公子。程珂呆呆地接了紅封,和眾人乖乖讓開了道。
黑漆掛紅綢大花的大門緩緩打開,一眾迎親隊伍大搖大擺地進了前院。
蕭甫山身穿大紅色皂領蟒紋吉服,黑鞓玉帶,頭戴透明黑紗武牟七梁冠,眉眼間帶著三分喜氣,英氣逼人。身後跟著的是身穿藏青色五爪正龍雲紋長袍的端王,身穿玉白色行龍雲紋的寧郡王,其弟安郡王,還有一身蟒袍的靖國公羅衡,即將接任英國公之位的英國公世子鐘安平。一行人個個英武挺拔,氣勢非凡,站在一起看著讓人眼暈。
程紹和程縉看了不禁兩腿發軟,蕭甫山怎麼找了他們幾個來迎親,他們是先受蕭甫山的禮好,還是先跪拜比較好?堂堂端王爺做迎親儐相,他們幼菫是什麼造化?
就在程紹程縉就要跪下的時候,蕭甫山卻上前一把托住二人站直,然後後退一步下跪向二人磕頭行禮,他們今日代表的是幼菫的父輩。
程紹看著跪在地上的蕭甫山後背上的一品蟒紋,感覺像做夢一般,努力挺直了後背拿出長輩的和氣口吻道,“起來吧。”
蕭甫山微笑地站起來,身後的五人這才上前,程紹和程縉並身後的眾位官員又跪下向端王請安。待起來後,又要向其他人請安,卻被蕭甫山阻了,跟二人低聲道,“二位舅父大人不必跟他們客氣,您是長輩,他們跟著我論還得給您行禮問安。”
程紹程縉連想都不敢想,看著眾人身上尊貴無比的龍紋蟒紋暈暈乎乎的。
身後的禮部尚書眾官員卻不敢免了禮數,紛紛過來請安寒暄,端王笑道,“都不必拘禮了,這般請安下去,得到什麼時候,我們就是來看榮國公成親的。”
端王一眾又向韓老太爺執學生禮恭敬請安,方去了正堂。
顧氏也已經過來,程縉和顧氏代表幼菫的父母喝了蕭甫山奉的茶,每人給了他一個大紅封。一會還要去宴息處吃席麵,日頭偏西了新娘子才能上轎。
聽到外麵鞭炮聲響起,青枝服侍幼菫重新梳洗,換上了大紅繡金線的嫁衣,羅夫人過來為她梳頭,象牙梳子輕輕劃過黑亮柔順的頭發,羅夫人一邊梳頭一邊說著吉祥話。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羅夫人手巧地給幼菫挽了個雲朵髻,插上赤金百合簪,又讓從靖國公府帶來的梳妝丫鬟過來,來給她描眉化妝。
羅夫人看著幼菫嬌豔無雙的臉,叮囑道,“粉上薄薄一層就好,彆蓋了原來的顏色。”
丫鬟福身道,“奴婢曉得了。”
紫玉從外麵笑嘻嘻地進來,遞了一張紙給幼菫,“小姐,二少爺送了姑爺做的催妝詩過來。”
他一介莽夫還會作詩?幼菫接過紙來……不須麵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看他平時嚴肅深沉的樣子,怎做出這等詩來,大張旗鼓地喊著要給他畫眉……
羅夫人拍了下手,笑道,“這下胭脂都省了!”
房內眾人都笑了起來,讓幼菫愈加不好意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