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刑獄(1 / 2)

刑部水牢,幽暗潮濕,腐臭難聞,不時有絕望痛苦的嘶吼聲。水房地麵比外麵的地麵低矮得多,比那城濠還要低。裡麵沒有窗戶,不見天,不見地。

獄卒手裡提著一盞鬆油燈,在前麵帶路,

刑部郎中王承業跟在蕭甫山身旁,畢恭畢敬說道,“連成是昨晚送進來的,是以凶殺秀才的罪名,下官連夜收監了。下官已提前備好了信陽毛尖,榮國公先稍等片刻。下官把人提過來問話。”

蕭甫山說道,“上一壺酒吧,喝茶寡淡了些。”

王承業笑著應是,招過來一旁的獄丞,吩咐上秋露白。

酒很快上來了。

戒律房牆上地上是各種刑訊工具,中間的地方擺了案台,蕭甫山大馬金刀地坐在案台旁的太師椅上,慢慢酌著酒。

獄丞低著頭候在一旁,能在大牢裡這般淡然喝酒的人著實少見。

王承業進來的時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榮國公看似平淡的樣子,身上散發的威勢卻是讓他不自覺地惶恐。他在刑部呆了十多年,多少位高權重之人在他手下成了階下囚,見多了世事無常人情冷暖,也是練就了一身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本領,可是在他麵前卻顯得定力不夠。

連成是昨日下午送進來的,送過來的衙役說是一個秀才在花樓狎妓,偏那個妓子是連成相好,爭執之下連成把秀才給殺了。按說這種小案應是送到京兆府衙,再不濟還有大理寺,刑部通常隻負責大案要案的複核。

不久就有人來請他去茶樓說話,他見到了忠勇王。忠勇王跟他說,連成並未殺那秀才,他是被人設了圈套。這種無關緊要的案件,說是不必太過認真審訊,隨便打打板子,推到大理寺了事。忠勇王還說大理寺少卿要調到地方,含蓄表示可以推薦他過去。

他一口茶沒喝匆匆回了刑部,思前想後了一下午,遲遲拿不定主意。他汲汲營營近二十年,還隻是在從五品的位置上,大理寺少卿是個很大的誘惑。

但是犯案之人是兵部左侍郎,四品的官職,這種緊要官員還是要謹慎,萬一牽扯到什麼……晚上便有人傳話說榮國公要親自來聽審。審訊這樣一件小事,怎需勞動榮國公親來了?他想起了連成幾次在朝堂上針對榮國公。

他立馬就把連成給收押到了水牢。

晚上忠勇王的幕僚又找到他家裡,說是儘量輕描淡寫,把這件事囫圇過去就好,彆讓連成說太多話。

水牢裡沒吃沒喝,無法坐下休息,更無法睡覺,一旦倒入水中被溺斃。春寒之際,在冷水中泡了一宿,連成肯定隻剩半條命在了。

王承業定了定神,彈彈衣袍,邁步進了戒律房,上前拱手笑著道,“下官不敢逾越,還請榮國公上座審問。”

蕭甫山說道,“審訊本公不在行,不要喧賓奪主了,還是王大人請。”

王承業又拱拱手,方走到案台後麵坐下。

兩個獄卒拖著一個渾身濕淋淋的男子進來,不過一夜的工夫,連成整個人已是萎靡不振,奄奄一息。他臉色慘白,頭發散亂,白色的囚服貼在身上,手上腳上都帶著沉重的黑色鐐銬,落魄潦倒。獄卒一鬆手,他就癱軟在地上,慢慢縮成一團。獄卒不容他休息,很快揪他起來讓他跪下磕頭。

連成眼前恍惚,他努力凝聚目光,方看清陪審之人,榮國公!

他嘴唇顫抖,露出絕望之色。

王承業直接問道,“秀才張德是不是你所殺?”

連成聲音微弱,說的斷斷續續,“不是……我隻是推搡了幾下……那刀子不是我插的……”

他說的很可能是真的,中了彆人的圈套,這種事情他見多了,可是誰讓他倒黴,他的主子想棄了他了。

王承業說道,“眾目睽睽之下,花樓裡很多人都看到了,你還抵賴?來人呐,板子伺候!”

蕭甫山放下酒杯,說道,“慢著,本公還有話要問。”

王承業笑著說,“這都是人證物證俱在的,也沒什麼好審問的了。待一頓板子,他也就服軟招認了。”

蕭甫山抬眼看著王承業說道,“怕是王大人一頓板子下來,他連口氣都不剩了。還要怎麼招認?”他招手叫了獄卒過來,“給連大人灌些米湯,讓他醒醒神。”

獄卒應下,連忙跑去拿。

蕭甫山又轉頭對書令史說,“本公一會問什麼,他說什麼,你都記錄好了。待他畫押之後呈給尚書大人。”

書令史應下。

獄卒很快回來了,給連成灌了一碗米粥,又灌了一碗水。連成伏在地上緩了一會,精神變得好了些。

蕭甫山問道,“初四那晚,你夜會西郊大營武庫令丞劉成章,說了什麼?”

王承業一愣,不是審問凶殺秀才之事嗎,怎麼問起劉成章來了?有什麼關係嗎?

連成看著漆黑油亮的地磚,還有股腥臭氣,低聲說道,“下官不認得劉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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