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抱著肚子,蹙著秀眉,沉默不語。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根本就是個死局。
事關生死,中間又隔著滔滔的血海深仇,她又能讓誰退讓呢?
尤其是裴弘元,他的父親剛剛被殺,正是心底仇恨最旺盛的時候。
裴承彥看幼菫苦惱的模樣,臉色微微放沉。
她當時為了救裴弘元,隻身進宮犯險,可見兩人兒時的情意深厚。
“堇丫頭,你可得知道,裴弘元是你四服裡的堂叔,極近的血脈親緣。”
幼菫微怔了片刻,方反應過來他說的何意。
她繼續喂裴承彥吃櫻桃,“皇祖父說什麼呢。若是換作程瓚或程珂表哥,我也是不想看他們死的。更何況裴弘元和我一樣,都是孤兒寄住在程府,便有些同病相憐罷了。
皇祖父是不知寄人籬下的苦,即便我與他們再親近,我也知道自己始終是外人。我不能跟表姐表妹他們那般心安理得地享受程府的庇護,我得到的那些關愛,都是我用儘心機謀來的罷了。
有個人和自己一樣,心裡便不會那麼難過,跟他在一起時也不會覺得自卑,不知不覺便要與他更親近些。”
裴承彥心疼地握住幼菫的手。
“這些年是苦了你了。我若早些時候回來,你也不至於受這麼多苦。”
孫女兒這些年受的苦,他都調查過,他雖心疼,卻遠不及現在孫女親口說出來心中的苦時這般心疼。就似是,心口的肉被剜掉一塊。
幼菫往前靠了靠,“當年裴弘元沒銀子,日子拮據,卻掏出身上所有銀子為我買了個掐絲琺琅的手爐。我雖後來收到了無數珍奇異寶,卻覺得當時的那個手爐珍貴無比。皇祖父,你知道那種情意嗎?”
裴承彥皺了皺眉。
他雖覺得和孫女談心挺好的,不過談論的是仇人的孫子,就不那麼讓人高興了。
他知道有仇不報非君子,他知道斬草除根,比起血海深仇,掏空身家買個手爐算的了什麼?
“堇丫頭,你待他是這般心思,那你可知裴弘元待你又是什麼心思?”
幼菫默了默。
裴弘元得知了她的身世會怎麼想?這個問題她還從來沒想過。
之前他看起來是已經釋懷了,如今兩人突然成了仇家,他會不會也恨屋及烏?
幼菫拿了顆櫻桃自己吃了,不確定地低聲道,“有些事情,應該還能談吧?”
裴承彥正色道,“堇丫頭,你可不能再做傻事了,裴弘元是非死不可。”
“嗯,我知道了。”
幼菫沒有再就這個話題探討下去。祖父說的都有道理,道理她都懂。
“皇祖父,不若您去公主府住些日子,這樣就能天天吃到最新鮮的櫻桃。公主府涼爽,所以這櫻桃現下還吃的到,再過上幾日,怕也就落光了。”
裴承彥笑嗬嗬道,“好啊,孫女兒的孝心,當祖父的可不能辜負了。”
“我去看看父皇。”
幼菫起了身,扶著紫玉走了。
齊管事笑著扶裴承彥起身,“公主可真是孝順您。”
裴承彥深歎了口氣,“她是怕裴弘元對朕下手,想在他回京前先將朕護在自己府裡。”
他頓了頓,“朕還沒這麼被人護著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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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菫坐在轎輦上。
她還記得當初蕭甫山讓裴弘年當皇上的初衷,便是要將這段仇恨就此消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