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靈籮從府中出來,神色複雜地看著程紹。
她太清楚周祭酒了,被他纏上的人,沒一個能全身而退。
想當年,周老夫人不就是他死纏爛打得來的嗎?
程紹對著周祭酒連連擺手,“周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下官告辭了,改日再登門致歉……”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孫靈籮就上了馬車。
周祭酒衝著揚長而去的馬車喊,“那老夫就去告禦狀了!”
他絲毫不耽擱,回府換上官服,騎著毛驢就進宮了。
禦書房。
裴弘年俊眉微蹙,看著痛哭流涕的周祭酒。
周祭酒來討賜婚的聖旨,他原本還高興是誰家倒黴鬼被賴上了。想著既然有了肌膚之親,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成全了他們,也好解了自己的煩惱。
可那人,是自己的大舅哥?
雖說君臣有彆,可阿妙的家人,他還是想儘量善待,以彌補自己對她的虧欠。
給大舅哥塞癡傻平妻的缺德事,他還是乾不出來。
“周祭酒,令嬡畢竟是異於常人,這事,還是另當彆論吧。”
周祭酒抹了一把臉,拿出了他不娶便來來娶的架勢,賴在禦書房不肯走了。
裴弘年不再理他,批起了奏折。
周祭酒一直呆到了天黑,也不見皇上鬆口。
更可恨的是,皇上獨自用起了禦膳,都不謙讓一下他!
周祭酒蹭到桌子旁,一邊說著話,一邊眼疾手快地拿了一個牛肉丸子吃了。
禦膳房做的肉丸子,竟這麼好吃?
他偷瞄了裴弘年一眼,忍不住又摸了一個。
裴弘年垂眸用著膳,淡聲道,“喬三,給周大人拿套餐具。”
“謝皇上!”
周祭酒利落地一屁股坐了下來,伸手撕了一隻他垂涎已久的雞腿大快朵頤。
裴弘年是知道周祭酒府裡清苦,竟到如此地步?
難怪堇丫頭讓他不要罰他月俸。
他語氣不由得和緩了一些,“昨日說的罰俸三月,便免了吧。平陽說令嬡也無惡意。”
周祭酒吃雞腿的動作一頓,抬頭高聲說了句,“謝皇上。”
複又埋頭啃起了雞腿。
啃完一隻,又撕了一隻。
周祭酒吃著吃著,動作慢了下來。
他握著雞腿,聲音低沉蒼老,“皇上,臣這一輩子就隻剩一個女兒一個孫女了。孫女是昭和皇帝妃子,人人避諱著,不得再嫁。女兒又這樣,臣總得給她找個歸宿,在臣死了後照顧他啊。”
裴弘年也是初為人父,剛剛體會做父母的一片苦心,對周祭酒所言感同身受,生出幾分同情來。
他放下筷子,“不若……”
周祭酒小眼睛“叮”地一亮,閃亮地看向裴弘年。
“待周祭酒年邁無力照顧令嬡之際,朕便派人去府上代為照顧,保令嬡衣食無憂,平安終老。”
裴弘年話說完,又繼續用膳,神色平靜,讓周祭酒的一顆心又跌落穀底。
居然不上當?
帝王果真是無情的!
周祭酒歎了口氣,緩緩道,“小女需要的又豈是那一粥一飯啊,她需要的是一個家,一個能給她溫暖的地方。皇上可曾想過,小女待公主親近,如今又待程大人親近,或許是有什麼前世的緣分呢?阿玉可從來沒給臣這個父親遞過帕子,也沒抱過臣啊。”
說著話,他用衣袖揩了揩眼角那不存在的眼淚。
隻要是為了女兒好,瞎編一些又算的了什麼?
裴弘年眸光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