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那麼重規矩的人。
裴弘元問蕭甫山,“你是何時調兵到的伐州?”
談起公務,蕭甫山臉色又恢複冷峻,“一個月前開始調兵,二十日前布置完畢。你即便是二十萬大軍傾巢而出,也能保證你有來無回。”
裴弘元心下大驚。
一個月前,那時他剛剛進入匈奴境內,行軍方向和意圖都不明顯,蕭甫山竟然就判斷出他的意圖,提前布兵。
二十萬大軍,他居然知道他的兵馬數量!
他一路埋灶紮營都是按十五萬人的標準來,設置迷障,即便蕭甫山有斥候查探,也隻能根據行軍灶和營帳痕跡來估算。
看來自己還是狂妄自大了,幾次勝仗就不知天高地厚,想在蕭甫山眼皮子底下奪天下。
他問道,“你為何就斷定,本王會走伐州?”
蕭甫山喝了口酒,其實這個問題他並不願回答,想都不願意想。
牽扯到幼菫,他還是忍不住心中不痛快。
“你生擒高麗王後,遲遲沒有派人進京送捷報,本王便猜測你想為自己爭取時間。而遼東大軍進入中原最神不知鬼不覺的路徑就是橫穿匈奴,從伐州進。”
蕭甫山聲音冷了下來,“人就是這樣,手裡一旦掌控了更大的權利,更大的能量,有些東西似乎變得唾手可得,心也會變大,想要更多。除了殺父之仇,忠勇王還有彆的不該有的想法吧?”
裴弘元捏著酒盅,垂著細眸。
和蕭甫山對抗,自己始終是略遜一籌。
既生瑜,何生亮!
“安西王想多了,高麗捷報遲送,是怕消息早早傳開,匈奴提前起了防備。至於到振德,也委實是一路追著敵軍打過來的,趕巧罷了。你看,本王隻帶了些毫無戰力的弱兵過來,且是在大戰之後的次日出發,絲毫不曾耽擱。”
蕭甫山淡聲道,“說的好。如此說給皇上聽,看看他能信幾分。”
裴弘元臨時改變主意,沒有進軍中原,除了是畏懼他調兵伐州,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緣由。
裴弘元笑不達眼,“裴弘年必須信,他從本王手中奪了皇位,本王又剛剛大戰而歸,立了赫赫戰功,朝臣們的眼睛都盯著呢。”
蕭甫山不緊不慢拆著魚骨,“你想跟皇上對弈,以你現在的能耐,還遠遠不夠。你可知,皇上十幾年前孤身一人去了南詔,做了什麼事?”
裴弘元道,“你直接說吧。”
蕭甫山放下筷子,雙手扶著膝頭,“這事本王也是剛探查清楚,便第一個告訴你吧。十幾年前皇上去南詔,用了幾年的時間,南詔就換皇帝了。你可知那新皇帝是誰?”
“裴弘年?”
蕭甫山微笑,“對。四周大國環伺,他卻能把南詔國土擴了一倍出去,百姓富庶,兵馬強壯,且讓諸國絲毫沒有意見。你若不收起不該有的心思,皇上自有法子讓你死的理所當然。”
裴弘元將手中的酒仰頭一飲而儘。
篝火跳躍中,他的臉色變幻。
蕭甫山瞥了他一眼,“你安在振德的那十五萬兵馬,隻能留五萬。十日之後,多出來的,本王可要處理了。”
裴弘元仰望蒼穹,長歎了一聲,“我若早生十年……”
他沒有說下去,抓起酒壇,自斟自飲起來。
隊伍在酷熱中又行進了幾日,抵達京城外十裡處。
裴弘年身著龍袍,領百官相迎。
生擒高麗王,覆滅匈奴,雖有安西王提供的火藥之功,卻也是讓人震驚的豐功偉績了。
這可是年輕的忠勇王第一次上戰場!
百官交相稱讚。
蕭甫山看著與裴弘元相談甚歡,與將士豪氣飲酒的裴弘年,心下震驚。
他竟消瘦成這樣!
這恐怕不是探報中說的苦夏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