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含羞抬起頭,含情脈脈看著麵前英武不凡的男子,更是被他眼中的深情和淚光感染到。
“表哥。”
一聲表哥溫柔又多情。
裴弘元猛地鬆開了手,看著麵前和幼菫有五分像的年輕麵龐,臉色恢複了冷漠,聲音冰冷徹骨,“你是誰?”
少女又福了福身,聲音和幼菫有八分像,卻因刻意模仿變成了十分,“小女漫雪,給表哥請安。”
太祖太妃在一旁解釋,“她是我娘家的遠房侄孫女,我一個人在府裡孤單,讓她來陪陪我。”
裴弘元越過她走到主位大馬金刀坐了下來,“本王不是你什麼表哥,你還是稱王爺吧。”
漫雪不知這一前一後冰火兩重天是為何,手臂上依然殘留著男子有力攥捏的觸感,心中的喜悅卻隨著他那淩冽的聲音跌落穀底。
就似是觸手可及的潑天富貴,在一瞬間便從指間劃過,抓不住了。
姑祖母說他喜歡乖順的女孩——
她蓮步輕移,往前走了幾步,楚楚而立,溫順道,“漫雪知道了,王爺。”
裴弘元聽著她的自稱,蹙了蹙眉,卻懶得再去糾正什麼,左不過馬上就送走了。
隻是堇兒,八年未見,現在不知是如何模樣了?
丫鬟上了熱茶和點心。
他喝了一杯茶,身上有了些暖意。
碟子裡擺放著三種糖果,有海鹽杏仁焦糖,灌了梅花酒的酒心糖,牛乳糖,無一例外,都是切的小小的。
裴弘元臉色沉了沉,拿了一粒海鹽杏仁焦糖放入口中。
漫雪滿懷期待地看著他,臉上泛著甜甜淡笑。
裴弘元皺了皺眉,吐到了碟中,“杏仁粉不夠細,若不咀嚼會有殘渣。”
上糖果的丫鬟臉色發白,看了一旁的漫雪一眼,上前福身道,“王爺恕罪,您之前做的糖已經放了半年,怕不能吃了……”
這些糖果向來都是王爺自己做,奈何表小姐從太祖太妃那裡聽說了王爺愛吃糖,便按著王爺做的糖果,自己琢磨出來一套做法。而太祖太妃又默許了……
她見裴弘元沒再責怪她擅自上了彆的糖果,暗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立在一旁。
裴弘元又吃了一粒牛乳糖,眉頭鎖的更緊了,又吐了出來,“這牛乳糖做的這般粘牙,如何入口即化?”
丫鬟又戰戰兢兢上前請罪。
裴弘元擺擺手,“都撤下,扔了。”
丫鬟將糖果收拾到托盤上,端著連忙退了出去。
裴弘元眸光淩厲看向下麵的漫雪,“你做的?”
漫雪不明所以,被他陰沉可怖的臉色嚇到了,整個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她顫聲回話,“是漫雪做的。其實這個焦糖,裡麵的杏仁大一些口感會更好……王爺您若覺得不滿意,我再重新做。”
她反複研究了整整半年,每日不知要做多少糖果,才做到這番成色。她嘗著很好,比之前王爺做的更好吃,為何王爺覺得不好呢?
裴弘元冷笑,“你也配?”
堇兒用心做的糖,到她這裡,倒成了媚惑爭寵的手段!
“這些糖,以後不得再做,也不得流傳出去一絲一毫。若讓本王知道,就等著滅門吧。”
他無視漫雪瞬間蒼白的臉,吩咐陸辛,“派人送她回中原。”
陸辛拱手應是,走到漫雪身邊,“姑娘,請。”
漫雪心有不甘,她此次來遼東,就沒想著回去。王府富貴滔天,即便她是做側妃,也足以讓她榮華一生。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觸怒了王爺,她哀求地看向太祖太妃,“姑祖母,漫雪舍不得您……”
太祖太妃擺了擺手,“你來了這麼些日子,也該回去看看你爹娘了。王爺說的話你記住了,否則,我也救不了你們。”
漫雪還欲再說什麼,卻見裴弘年重重放下了茶盞,陸辛便一把抓起來她,絲毫不客氣的拖拽了出去。
太祖太妃喟歎了一聲,聲音蒼老又無奈,“元兒,你又是何必……”
裴弘元道,“祖母,以後莫要做這種糊塗事了。”
堇兒又豈是彆人可以替代的。
他在昏迷中尚能分辨出真假,又何況是在清醒的時候?
他清醒著,如何能騙過自己,讓一個替代品來擠占堇兒的位置?
他有時都恨,自己太聰明,連哄騙一下自己都不得。
太祖太妃臉色淒苦,“我還不知能活幾日,你總得讓我看到你身邊一個伴兒……否則我走了,剩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讓我九泉之下如何放心?”
裴弘元將一個匣子推給她,“這是千年人參,祖母好好活吧。”
太祖太妃閉了閉眼。
再多的人參有何用?她總不能陪他一輩子!
裴弘元起身往外走去。
太祖太妃忙問,“馬上晚膳了,你去作甚?”
“做糖。”
殿門打開,裴弘元攏了攏厚重的鬥篷,踏入風雪中。
暗夜降臨。
寬闊的寢殿中一片漆黑,一盞燈也無。
清冷的月色和著淒涼的雪光映進來,一路鋪陳到了書案前。
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裴弘元靜靜坐著。
人生不過百年。
彈指一揮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