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過去。
不是黑暗中。這個基地有電,這間屋裡有燈。
也不是於無聲處。時不時,會有人輕聲對身旁的人說點什麼。遠處的人,自然聽不清楚,但能夠感覺到那份噪音。
當然更大的噪音還是室外。
室外,首先是隔壁,然後是樓下,再後是基地圍牆之外。一處比一處噪音更大。
所以,隔離室中的人,幾乎人人都心中不安,就沒有睡覺的。
應該說,林笑可以安心。此時此地,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對林笑形成威脅。但旁邊不是有個林如嘛,萬一林如找林笑說話,林笑卻打呼嚕,那就不好了。
——
果然,林如找林笑說話了。當然,聲音很小,隻供林笑聽見。
林如問:“林笑,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這話說的!末世前彼此對立,視對方為壞蛋,那並不等於彼此就真的是壞蛋。現在換到末世後,叫林笑怎麼回答。林笑自然是不願意說“你是個好人”的。
林笑反問:“是不是剛才進基地的時候,生死之間,你把你的男友,就是那個長發男,把他推給了喪屍?”
“就是。你說,我平時覺得他那麼好,我也那麼的愛他,但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
林笑打斷道:“那並不是關鍵時候,而是緊急時候。所謂關鍵時候,說的是重要性。那個時候的人,還具有選擇的權力。你們剛才,後麵被無數喪屍追趕,前麵基地又在關門,事態特彆緊急。在那個時候,人就隻剩下了本能。你把男友推給喪屍,是本能的驅使,那並不是你的選擇。”
“本能?”
“對,本能。你,這個你字,包括的內涵外延很複雜,一言難儘。但是最主要的,是你的觀念。也就是你的世界觀價值觀和審美觀等等;綜合起來,就形成了你。當你的這些觀念起作用的時候,也就是你還能冷靜地思考從容地選擇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才是你。你們剛才進基地,屬於緊急事件。太緊太急,根本無法思考。本能讓你把男友推給喪屍,那並不是你。”
林如被林笑繞了一圈又一圈,腦袋有些發暈:“我記得人們經常說的是,能夠冷靜思考從容選擇的平時,人等於是戴上了假麵具的;隻有關鍵時刻,才會露出真麵目。你怎麼說的,正好相反。”
林笑說:“我是對的,人有各種狀態。社會的人,自然要截取正常參加社會活動的狀態,才介定為本人。我就是秉持這種觀點的。比如走在街上,迎麵看到一名陌生帥哥,心中想象一下與他接吻和上床的片斷,那是很自然的。但實際上什麼都沒做。為什麼不做呢?問題就多了。種種問題,都源自觀念。所以,這才是正常的人。
“有些小青年,什麼都講真,真誠真諦真摯真心真愛。想做就去做,萬事由本心。那是不是說,街上迎麵看到一名陌生帥哥,就真的要跟他接吻上床呢?
“所以,本源本能,或者說人性,那並不是社會化的人,並不是真正的你。”
“你說得這麼複雜,是為了顯示你很有學問嗎?”林如說,“那還不如我打個比方:我被你救了,那一刻,我非常欣喜,對你非常感激。照你剛才說的,那應該出自我的本能,有感覺的,並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依然還是覺得你很討厭的那個我?”
林笑點頭:“你這個比方很好,就是這樣的。你本能感激我,而真正的你卻討厭我,這才是事實的真相。我講這些,是出於一份責任。以後你不想聽,請說明一下。正好,我本來就不想多說。”
林如也點頭。跟林笑鬥了幾句嘴,精神一下就恢複了很多,眼睛似乎都有神采了。
“對了,”林笑問,“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是獨自一個人混,還是跟我一起混?我最多隻能接受你臨時性地跟我混,時間不能長了。”
“這個不需要多說了,不是明擺著的嘛。”林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