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多了。”胤禛摸著被捶地有些發痛的胸膛,勉強笑了笑。
“不過要說有事,倒還真有事。”胤礽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自然地說道。
“最近孤得了一本唐代的孤本,孤知道你一向喜歡這玩意。走,到孤宮裡去瞧瞧,正好咱們兄弟也很長時間沒有見麵了,咱們一起說說話,落鎖前在回去也不遲。”
“這……”胤禛一臉的猶豫,“太子好意,這點微末小事還記著我,隻是今天……我怕是去不了。”
胤礽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陰鬱,但是很快就消失無蹤,笑道:“怎麼,是有是什麼事嗎?”
胤禛低著頭,臉上慢慢地浮現出一抹薄紅,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似乎很不好意思。
“倒、倒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事,隻是今天是額娘給我做飯的日子。我要是不回去,怕是辜負了額娘的一番慈心,那就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了。”
當然,還有一個他今天必須要回去的原因,就是今天皇阿瑪也回來,但是這個原因,就沒有必要和太子說了。
胤礽臉上的笑容一滯,雙手不由地緊了緊,複又笑道:“孤倒是忘了這事了,你說的倒有理,到底是不能辜負了德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既然這樣,那你就先回去吧,彆讓德妃娘娘等急了。至於那孤本,你要是想看就隨時過來看也就是,也不拘哪天。”
“謝太子體諒,等改天我一定親自登門致歉。”胤禛一喜,連忙道。
“一點小事,什麼致歉不致歉的,咱們兄弟說這樣的話豈不是生分了?快回去吧!彆讓德妃娘娘等久了。”胤礽揮了揮手,一副極為大度的樣子。
“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
胤礽微笑著目送胤禛遠去,隻是等胤禛消失在他的視野中時,胤礽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皇阿瑪又去永和宮了?”胤礽頭也沒回地問道。
“嗬,難怪老四這麼著急要回去,感情是皇阿瑪去了啊!”胤礽冷笑一聲,眼神越發的陰鬱了。
“他們三個倒成了一家子了,孤倒成了外人了。”
一想到皇阿瑪會和老四母子一起其樂融融的用膳、談心,胤礽就嫉妒地紅了眼。但嫉妒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恐慌。
胤礽怒道:“這德妃是不是給皇阿瑪下了什麼藥了,不然皇阿瑪怎麼放著那些年輕嬌豔的妃嬪不要,反而整天往那人老珠黃的德妃那裡跑?孤甚至通說皇阿瑪甚至為了德妃連皇貴妃都徹底厭棄了,還得罪了佟家,這不是老糊塗了是什麼?”
“太子慎言,那可是皇上!”見太子居然連皇上都詆毀起來了,何田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忙道:“奴才知道太子心中有氣,但是這裡到底是咱們毓慶宮,太子就算有什麼說的,也不能在外麵說。”
連忙觀察四周,發現跟著的人都離得挺遠的,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胤礽也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看著遠處站著的一溜串奴才,胤礽深吸一口氣,道:“回去再說。”
說著就徑直回了毓慶宮了。
一回到自己宮裡,胤礽就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隻留何田一人在身邊伺候。
看著一臉陰沉的太子,何田苦口婆心的勸道:太子,不是奴才說,皇上寵幸誰,是皇上的私事,咱們管不著,且不是咱們該管的事。
再說了,皇上再寵愛了德妃又如何,不過是個妃子罷了,也無關大局,太子也無需如此生氣吧!”
“無關大局?愚蠢!難道你真的認為這隻是皇阿瑪的私事嗎?難道戚夫人的故事你難道沒聽過?”胤礽冷笑道。
“戚夫人?”何田一愣,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不由地微變。
“太子是擔心……”
“你終於想到了?”胤礽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森冷。
“戚夫人乃是漢高祖劉邦寵姬,漢高祖對其非常寵愛,對其所生的兒子劉如意也是愛屋及烏。
這讓戚夫人生出了不該與的心思,經常日夜在漢高祖麵前哭泣,希望漢高祖廢掉呂後之子劉盈、冊立自己的兒子劉如意為太子。
而漢高祖被戚夫人所蠱惑,有好幾次差點冊立戚夫人之子為太子。若不是公卿大臣竭力反對,加上呂後手腕高明,那太子之位就真的要換人了。
孤現在的處境,和漢惠帝劉盈有何區彆?”
一想到有人在惦記自己的太子之位,胤礽就猶如芒刺在背,每天都夜不能寐。
“不、不會吧!德妃娘娘也放那種狐媚惑主的人啊!退一萬步說,就算德妃娘娘真的有此心思,也沒有這個能力啊。
德妃娘娘所在的烏雅氏一族雖然已被抬入正黃旗,但是到底是包衣出身,在朝中並無多少勢力,就算皇上有此心思,宗室和朝中大臣也斷斷不會同意的,太子您多心了。”
何田一開始的時候也被太子的這一番言論給驚倒了,但是越說越覺得太子這是在杞人憂天,忍不住笑了起來。
胤礽卻絲毫沒有好笑的意思,反而臉色越發陰鬱了。
“知人知麵不知心,就算德妃現在沒有這種心思,不代表以後沒有這種心思。孤才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不想要那個位置的。再說了,德妃是身份低微,可是她背後站的是皇阿瑪。
現在的大清已經不是一千多年的大漢了,公卿勳貴還能製約得了皇權。且自皇阿瑪設立南書房以來,皇權越發鞏固,不管是議政王大臣還是八旗都很難掣肘皇阿瑪了。
皇瑪若真打定主意廢了孤這個太子,旁人再反對又能如何?”
皇權集中,萬人拜服,他自然也向往,但是前提是他掌握了這天下之權,而不是讓這種權利對準了自己。
“太子您這是越說越嚇自己了,皇上好好地,怎麼可能會廢您呢?”被太子這麼一說,何田心中也忍不住發虛,勉強笑道。
“太子,您可是元後嫡子,名正言順,眾望所歸。又是皇上一手撫養長大的,皇上對您也寵愛有加。可以說太子您的地位穩如泰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寵愛有加?穩如泰山?”胤礽嗤笑一聲,諷刺意味十足。
“這一年來,皇阿瑪對孤的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出了皇貴妃那事之後,皇阿瑪是對朕百般提防,還把孤提前從上書房提了出來單獨讓人教導。怎麼,這是擔心孤會害了他的那些兒子嗎?”
“太子……”想到太子這一年多的處境,何田不由地沉默了下來,心有戚戚。
“太子您也不要太過擔心,皇上隻是一時生您的氣,畢竟當初那事的確……但是皇上既然給您遮過去了,就說明皇上還是屬意太子您的。
而且讓太子您出閣讀書,也是為了讓太子您受到更好的教導,沒見皇上為你選的講師,皆是尹泰、湯斌、徐潮這樣的學問廣博者,彆人想要還沒有這種待遇呢!”何田絞儘腦汁安慰道。
“尹泰他們是學問淵博,但是他們給孤講的都是什麼?兄友弟恭、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怎麼,皇阿瑪就這麼擔心他一手養大的孩子以後會是一個沒有人倫、六親不認的昏君嗎?”一想到自己宮裡的那幾個講師,胤礽就忍不住心生戾氣。
終有一天,他會把今日受到的屈辱百倍千倍地還回去!
“太子,你千萬要冷靜,你還年輕,千萬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皇上現在對太子您做的一切都隻是考驗而已,隻要太子您好好表現、熬過這一段時間,皇上一定會重新厚待你的。太子您是皇上手把手□□的,皇上絕不會輕易放棄您的。”
何田戰戰兢兢地看著渾身煞氣的太子,生怕太子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拚命地勸道。
“太子,您現在可千萬得忍得住啊,否則您這些年的籌謀隱忍就白費了,您甘心嗎?”
“……這個孤自然知道,否則你當孤為何忍耐這麼久?還不是為了讓皇阿瑪對孤放心,重新扭轉孤在皇阿瑪心中的印象?”
聽何田這麼說,胤礽雖然臉色還是不好,但是看上去也比剛才冷靜多了。
胤礽深吸一口氣道:“孤也是一時看到老四皇阿瑪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自己卻被皇阿瑪所提防,一時心中有所不平罷了。放心好了,等到了皇阿瑪和師傅們跟前,孤不會這個樣子的。”
既然都已經忍了這麼長時間了,就是再忍一段時間也無妨。
“不過剛才孤說的那事,倒也不是孤杞人憂天!”說到這裡,胤礽的臉色一下子又暗了下來。
“德妃!”胤礽看向剛才胤禛離開的方向,神情又陰鬱了起來。
“皇阿瑪對德妃太特彆了,孤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皇阿瑪終有一天為為了她打破所有的底線!”
何田一臉憂慮:“可是現在連皇貴妃娘娘是都不是德妃娘娘的對手,甚至因為刻意針對德妃娘娘,被皇上厭棄至今。有皇上的保駕護航,現在這後宮之中誰還敢對德妃怎麼樣?除非……”
像是想到了什麼,何田猛地抬起來,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之色。
“除非,慈寧宮的那位肯出手!”說到這裡,胤礽的臉上閃過一絲輕鬆的神色,就連何田也露出了笑意。
誰都知道太皇太後因為世祖皇帝的緣故,極不喜後宮有人專寵。且他們聽說德妃每次去慈寧宮請安,太皇太後幾乎都是不見的,可見太皇太後有多麼不待見德妃。
但是很快地何田就憂慮了起來:“可是太子,以太皇太後現在的身體情況……就是想管這事也有心無力了吧!奴才聽說,這段時間太皇太後的身體是越發的不好了,怕是熬不到明年了……”
“所以,必須在今年徹底了解掉這事。”胤礽發狠道,眼中閃過一道凶光。
胤禛還不知道此時的太子心中正醞釀著如此可怕的事,此時正高高興興地往永和宮趕。
想到今天又能和皇阿瑪、額娘,還有小十三一起吃額娘做的飯了,胤禛幸福地眼睛都快眯起來了。
加快腳步來到永和宮,胤禛一進屋子就看到了正坐在正廳上逗弄著小十三的皇阿瑪,不由有些奇怪。
奇怪了,一般皇阿瑪來額娘這裡,不是總喜歡拉著額娘陪他下棋嗎——雖然每次皇阿瑪都被額娘殺的潰不成軍。
這次怎麼不見額娘,隻有額娘,隻有皇阿瑪一人在逗弄小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