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其九·雲鯨夢(拾貳)(1 / 2)

最後的最後,被逗急了的小師弟惱羞成怒地拒絕說出自己的真名。

“你們這些有了名字就變得非常庸俗的角色自己抱團去玩吧!”他憤怒地喊道:“沒有名字的人才是最神秘!!!最酷炫的!!!”

說完,本文最神秘最酷炫的男人就轉過身,嗚嗚哭著跑掉了。

“唉,都和你們說過了,小孩子不能逗太過啊!”左慈嚴厲地看向自己身邊自己一溜兒排的弟子:“你們看,把人氣跑了吧!”

眾人:……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是你吧!

生日會也隨著小師弟的離去落下帷幕。三寶在薛雪和令雨霏的幫助下,滾著輪椅,大包小包地往房間走去。他走到一半,這才有些遲鈍地反應過來:“我的乾坤袋呢?”

“乾坤袋?”令雨霏摸了摸下巴:“我記得……我們受傷昏迷的時候,身邊的東西都是交給師尊保管的?”

“確實是這樣。”薛雪點點頭,看向三寶:“但師尊應該在你醒過來的時候就把東西還給你了吧?”

三寶搖了搖頭。

“那也許就是因為演了那場鬨劇,師尊把這事給忘了。”薛雪說著,關心地看了過來:“怎麼了?你在乾坤袋內放了什麼貴重物品嗎?”

“……不,那倒沒有。”三寶輕聲說著,垂下眼眸:“我隻是……想把我的生日禮物先放進去而已。”

薛雪點點頭,不再說話了。三寶也沉默著,但他的心裡卻完全無法平靜!

他的乾坤袋內確實沒有什麼貴重物品,但裡麵卻放著屍鬼炎魔的麵具與黑袍,以及小師弟的手機啊!

若說麵具黑袍還可以用玩樂來解釋,但手機就真的解釋不清了!

三寶慢慢握緊了雙拳:雖說他相信師尊的人品,但萬一師尊為了查明他為何修習《逆行訣》而翻動了他的乾坤袋……

不對。

三寶很快就在內心否定了這個可能:不,師尊現在一定還沒有看過他的乾坤袋內部,不然師尊對他的態度肯定不會如此自然。

他閉了閉眼睛。

現在還不是對這些穿越者坦白一切的時候。所以他不受反OOC機製的影響,並且重生歸來的事情必須繼續保密。

在薛雪和令雨霏將三寶送回房間,並且相互道了晚安之後,三寶重新打開房門,滾動著輪椅慢慢向外走去。

夜長夢多,他現在就要去找師尊要回乾坤袋。

……雖然這麼想著,但三寶剛劃了兩下輪椅,左邊的輪子就被一隻黑靴抵住了前路。

三寶一頓,視線順著那黑靴上移,抬起頭,與身著散亂玄衫,墨發淩亂披散的鐘醉對上了視線。

巫醫大人似乎正在喝酒,那原本係在腰間的紅色葫蘆被他隨意地拎在手上,打開的葫蘆口內散發出陣陣濃鬱的酒香。鐘醉半闔著泛紅的雙眸,擋在三寶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鐘醉師伯?”

三寶對他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這麼晚了,您在這裡做什麼啊?”

鐘醉微醺的視線自額前幾縷散亂的長發後投向三寶。他慢慢挑起一邊的眉毛,低聲問道:“那這麼晚了,龍三寶,你又從屋內跑出來做些什麼呢?”

“解決內急。”三寶麵不改色。

“這樣啊。”鐘醉對他溫和地笑笑。

隨後下一秒,鐘醉長腿一邁,直接站在了三寶的身後,不容拒絕地推著他的輪椅向前走去:“那正好,師伯我好心送你一程。”

三寶一驚:“不用了師伯!這點小事我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然而鐘醉對於他的推脫根本不予理會。三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推著他的輪椅,七拐八拐地走出了船艙,來到了外麵的甲板之上。

夜晚的高空極冷,寒意順著三寶單薄的衣衫灌進來,帶走了他身上的溫度。三寶僵笑著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鐘醉:“……師伯,這裡,好像不是如廁的地方呢。”

“是嗎?”鐘醉輕聲回應著,隨手關上了身後船艙的房門:“但是你要是在這裡解決,我也不介意。不過……”

他輕笑一聲,猛地將三寶的輪椅轉了過來,低下頭,對著三寶錯愕的黑眸,慢慢說著:

“……你本來就不是去如廁的,對嗎?”

冷色的殘月在高空中看去,遠比地麵上看要大得多。過分明亮的月光傾灑在兩人身上,三寶可以清晰地描摹出麵前男人俊美深邃的輪廓,以及對方眼中冰冷的笑意。

“鐘醉……鐘醉師伯!”三寶結結巴巴道,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瞬間煞白:“我……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我做錯什麼了嗎?”

鐘醉慢慢眯起眼睛,端詳著自己麵前這張表情驚恐的臉片刻,然後嗤笑道:“彆說,裝得還真像是那麼回事。”

他慢慢直起身子,與三寶拉開距離,冷聲道:“聽著,我對於你晚上外出的理由並不感興趣。我把你帶來這裡,也隻是想與你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三寶不安地攥緊了自己的衣角,目光怯弱地看向鐘醉,小聲道:“談一談……師伯,我不明白,我們要談什麼啊?”

鐘醉慢慢向著甲板處走了幾步,迎著明亮而皎潔的月色,緩緩開口道:“此處設有靈識隔絕陣法,我們在這裡所有的談話,都不會被外人所知曉。”

他轉過頭,眸光沉沉地看向三寶,緩緩道:“大概一個月前,你那與我有著私仇的師尊請我來救你一命。”

“我們大概七十年不見了。”鐘醉輕聲道:“這時間對於我們這種等級的修士來說不算長,所以我依舊可以清晰地回憶起來,七十年前的陸清濁將我的樓主之位革除時的情景。”

三寶低垂著眼眸,漆黑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像是不敢與鐘醉對上視線。

“外界普遍的說法是,我和陸清濁在師門中一直都是死對頭,所以當他登上仙尊之位後,立刻想辦法乾掉了與他不對付的我。”

鐘醉慢慢說著,自嘲一聲:“不,彆說是外人了,就算是我,在事情發生的那一瞬間,我也以為陸清濁是為了權力而與我反目成仇了。”

“但事情不是那樣的。”

“陸清濁,他……”鐘醉頓了頓,垂下眼眸:“早在他登上仙尊之位之前,早在無霜仙尊隕落,不,早在……貢生門被血洗的那一夜,他就已經對我恨之入骨了。”

三寶放在輪椅上的雙手猛地一緊。

“他恨我的原因……很簡單。”鐘醉輕聲道:“因為我還活著。”

“當年血魔尊調虎離山之時,我是唯一一個作為醫者,被無霜仙尊帶去前線的金丹修士。”鐘醉聲音微微沙啞:“而與我一屆的弟子……無霜仙尊座下的五個弟子,全部留守師門。所以當我們回來的時候……”

他沒有說下去了。

但三寶知道他的未儘之語。

當年的鐘醉跟著大部隊回到師門之時,看見了人間煉獄。

血色在原本風清水秀的藍山流淌,上千名弟子的屍身堆砌成了屍山血海,而他同屆的師兄弟全更是化為了地上一截截麵目全非的斷肢殘軀。

“我……”似是回想起那一日的慘烈,鐘醉按著自己的額頭,輕聲道:“我本應該是那屍骸中的一員。可我陰差陽錯的活下來了,甚至毫發無損。”

他舉起手中的紅色葫蘆猛灌了一口,隨後深吸一口氣,低聲道:“甚至就是我,是我從無霜仙尊手中接過了幾乎被血魔尊玩成了廢人的陸清濁。然後我不得不親口告訴無霜仙尊……我救不了他。”

“無霜仙尊聽了我的話,什麼都沒說。”

“他孤身一人抱著陸清濁去了後山的禁地,七天七夜後,金雨降臨,從地獄歸來的陸清濁走出了藍山。”

鐘醉輕聲道:“陸清濁恨我當初沒能救他,恨我導致了無霜仙尊的毅然赴死,但他恨我的……卻也不隻這些。”

“陸清濁的師兄師姐接二連三地慘死在了他的眼前。而我是我師尊唯一的親傳弟子,所以我沒有師兄弟可以失去。”

“陸清濁的師尊頂著修仙界的質疑上位,在仙魔大戰的最後為了留下陸清濁的性命而獻出元神,道消身死。而我的師尊則順利飛升仙界,好好地活著……甚至我今天還能和她一起共進午餐。”

“我們都是在仙魔大戰中活下來的人,我們的命運卻天差地彆。”

“所以他恨死我了。”鐘醉輕聲道:“不,他不隻是恨我,他恨自己周圍的所有人。當年貢生門像我這樣幸存的長老全部都被他處理了乾淨。以前門內供奉曆任仙尊的祭壇被他一劍斬碎,就連我師尊留在貢生門內全部的畫像雕像全部都被他一一銷毀。”

“我知道,”鐘醉聲音嘶啞:“陸清濁也恨我的師尊,恨她……”

“……明明答應了,卻沒能下界來救他們。”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