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使沉默的尋思了一會,想起他憤怒地把儲溫拍牆上,砸穿了一堵牆……
他若無其事的忽略了這段話,把手背在身後,昂然道:“你找到此處,也於事無補了。”
夏泠神色隱有怒意,她沒理會孽使,反而‘看’向一旁的儲溫。
“儲溫。”
夏泠低聲問道:“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先前一直疑惑,合歡宮五十年後卷土重來,這背後的資助者,究竟是誰,”夏泠道,“但沒想到,兜兜轉轉,合歡宮居然跟你扯上了關係。”
“這墮月境裡,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機緣,”夏泠道,“能讓你不惜自毀前程?甚至還與合歡宮的邪修為伍。”
這一連串的質問之下,儲溫也不能繼續保持沉默,他神色間似浮現一絲掙紮。
“我、我跟合歡宮並沒有關係。”
“若非受你們驅使,”夏泠道,“合歡宮焉能傾巢而出,不惜代價,幫你們在墮月境內截殺修士,連護法都在為你們守陣?”
她剛說完,便聽那戴著麵具的神秘男修,好似十分不忿一般,插嘴道:“雖說確實差使那些廢物辦了點事,但本座可沒跟合歡宮的人攪在一起。”
夏泠不由一怔。
都到了這個關頭了,她相信對方不會說謊。
但若這兩人並非合歡宮背後的資助人,那又會是……
她正思索,忽感心中一驚,背後一陣極寒。
與此同時,立於對麵的儲溫,眼中忽然流露出極大的驚駭之意,衝口而出:“師侄!”
就在這刹那,夏泠倏然轉身,近乎下意識的祭起全身的靈力,她的法衣上,所有的防禦紋路,全都因這暴漲的靈力而閃出光芒。餘光之中,她更瞥見,那個戴著麵具的神秘男修,驀然朝她衝過來,似是要替她擋去什麼。
然而已來不及了。
夏泠隻覺眼前似乎炸裂開一片白光,她被封了視感,根本沒有光感,這其實是充塞了她全部感知的靈力震蕩。緊接著,她胸口一沉。
就像是千萬斤的巨石,隔著水流,倏然撞上了她的胸口。
夏泠也曾與眾多境界遠超過她的人交手,天霄宗的蕭雪以,首陽宗的禦困、禦反峰主,甚至剛才那兩個合歡宮的邪修。
無論是蕭雪以的劍光,還是禦反峰主的陽火,都曾給她壓力,但沒有一個,給過她現在這種感覺。
如高山仰止。
如浩蕩之潮流。
也隻是一瞬,所有的感官,又都重新回到了夏泠身上。她仿佛才從水中撈出來一樣,眼前朦朧一片,耳中轟鳴不止,過了片刻,才又恢複了一點知覺,便聽見一個十分輕柔的男聲,如拂去落花一般:“魔主還是稍安勿躁的好。”
她張了張嘴,本是想發聲,卻忽覺喉頭一甜,不受控製的湧出血來。
“唔……噗!”
這一口血噴出,夏泠的感知之中,才又逐漸出現了彆的事物。
隻見那不過百尺的室內,還是那般,但幾麵牆壁,無論是破損,還是完好,都徐徐的沉入了地底,令空間驟然開闊。
秘室之外,是曲折的回廊,這些迷宮一般的道路,曾困了夏泠不少時間,現在,卻全都並攏,變為一條大河般的闊道。
而在這大道之上,則有一行人。
直到此刻,夏泠才突然意識到,她似乎是躺在地上的,因而所‘看’見的,是一個有些扭曲的角度。
但不過片刻,她便感覺身體一輕,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舉著她的身體,將她攙扶了起來,緊接著,有兩個披著白袍的修士出列,一左一右的扶著她,仿佛扶著什麼易碎的東西,將她安放在了一個軟榻上。
待她‘坐’定,夏泠也終於看清,這突然出現的一行人,是什麼形貌。
隻見他們人數約有二、三十個,人人都披著遮掩神識探查的白色紗袍,旁邊圍繞著一圈小童,小童懷中各個都抱著一玉瓶,瓶口隱約有黑氣浮動。
被人群簇擁在最中間的,是一架馬車。
車輛無邊廂,以輕紗為籠,影影綽綽的,遮蓋著盤坐於其上的人。
那人輕笑著,盤腿而坐,支著一條腿,正慢慢的縮回伸出紗簾外的手,與此同時,夏泠聽他道:“神女見諒。”
夏泠一怔。
這聲音,正是她先前所聽見的那個輕柔男聲!
“許久沒與人動手過了,一時沒拿捏好力道,”男修仿佛與她閒談一般,“倒是讓神女受了不小的罪。”
又含笑頷首,抬眸看向前方:“多日不見,魔主風采依然,隻是為著神女的安危著想,還是莫要輕舉妄動的好。”
魔主。
再一次的,夏泠聽見了這個詞。
她心中已有了猜測,但仍是不敢相信,過了一會,夏泠恢複了些許力氣,一邊探出感知,一邊慢慢的轉過頭去。
隻見秘室之內,幽光之下,儲溫渾身翻湧著煞氣,麵無表情,眼中卻泛著紅芒。
他這幅模樣,其實夏泠也曾見過。
在破望山脈,她與儲溫,一同遭遇蕭雪以劍氣之時;
在獸籠之中,儲溫也是這幅模樣,仿佛無法收斂自己的癲狂殺意一般,肆意的虐殺著獸籠裡的妖獸們。
夏泠曾以為,這位同門教習,心性不穩,沉迷殺戮,幾要迷失,為此還特意贈送了他一支雷擊木,希望他能保持神誌清明。
但此刻,夏泠的耳中,回蕩著的,便是那‘魔主’二字。
“魔……咳。”
她張開口,聲音已變得沙啞:“儲溫、你是……魔主?”
修士之中,有天生魔血者。
來源神秘,詭譎莫測,最正統的修道世家,也有可能子孫身負魔血降世。覺醒之前,幾無異處。
但來日必生異象,將生死、殺伐、吞食、心蠹等異道之力具現化。呼風喚雨,蠱惑眾生。
謂之:
天生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