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擺明了是要跟她一塊過除夕了。
大過年的, 紀若晴也不好狠心將他們統統趕走, 更何況, 一個人跨年守歲確實也挺孤獨的, 有他們在, 倒是熱鬨一些。
反正她都快要離開這裡了。
一想到離開這裡之後,會消去記憶, 紀若晴又覺得與他們倆的這些恩怨情仇好像都化成了一縷淡淡的雲煙。
輕輕吹一吹, 便散了, 不必放在心上記掛著。
所以對他們,她也多存了幾分善意。
隻是兩人板著臉又十分正經的坐在長凳上的樣子令她覺得有些好笑。
院子裡隻剩下簌簌的風聲,刮得樹椏上還倔強撐著不肯掉下來的樹葉子沙沙作響。
牆簷處的梅花淩風傲立著,被大紅燈籠的燭火映得更加紅了些。
夜越發深, 外頭的風也越發大了。
紀若晴撐不住了,隻好說道:“不如......我們都進去坐吧......?”
紀若餘和夜千辰等這句話好久了, 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話音剛落,兩人就已經推開槅扇門, 迫不及待的進入了她的屋子裡。
原本靜極的屋子裡因他們進入而又重新變得熱鬨起來。
紀若晴下午就擺好的炭盆還未滅, 偶爾劈裡啪啦的迸出一團火星子,略顯溫馨。
紀若餘和夜千辰總算能一人坐一把椅子, 臉上的表情也和緩了不少。
可依舊是大眼瞪小眼的架勢, 隻是從院子裡搬到了屋子裡而已。
紀若晴不大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將自個兒買的花生、瓜子、蜜酥、粽子糖之類的點心果子擺出來, 放在小幾上。
琳琅滿目的十幾個小碟滿滿當當又整齊的擺著, 襯托著除夕夜的溫馨。
往年她在孤兒院的時候, 過年是最值得開心的事情了。
除夕的時候,也會像現在這樣擺滿了零食點心,可以可勁兒吃。
她和小魚哥哥一塊圍坐在燒得正旺的火盆邊,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玩紙牌鬥鬥趣兒,這年就過得歡喜又溫馨了。
隻是後來......
她好像許久都沒過過一個像模像樣的新年了。
就連像今日這樣,籌備采買,再有人陪她過年的感覺,都好像遙遠得有些陌生。
“你們......以前是怎樣守歲的......?”紀若晴見紀若餘和夜千辰的眸子深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但大抵和她一樣,都是在回想些不大愉快的回憶,所以她便主動說了話。
但說完後,她卻突然發現她是不是說錯了話。
原身紀若晴肯定是和紀若餘每年都一塊守歲的吧......?
她有些心虛的看向紀若餘,可他卻絲毫沒露出異樣的表情,隻是神情淡淡的斂下眸子,聲音低得微不可聞:“忘了。”
忘?他怎麼可能忘......
隻是紀若餘不敢說,怕她知道以後,又逃得離他更遠。
紀若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裡一顆石頭也落了地,看來原身紀若晴也不是和紀若餘一塊跨年的,那她倒是沒露出什麼馬腳來。
她盈盈的眸子轉而看向夜千辰,他仿佛一直在等著她看他。
終於得到她的注意後,夜千辰便開了口。
“夜國除夕都有宮宴,美酒佳釀,熱鬨非凡,明年孤可以帶你去瞧瞧。”
“......”紀若晴抿了抿唇,微微一笑,心裡卻已是一匹脫了韁的野馬,向往著自由狂奔。
明年?
明年她早就回現代了哈哈哈!
話題結束,室內又隻剩下紀若晴嗑瓜子剝花生,還有嚼點心的聲音。
這兩人仿佛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坐著一動不動。
偏偏視線又灼灼從始至終盯著她瞧,仿佛能將她的臉燙出個洞來。
紀若晴臉上燒得慌,估計將腳邊的炭盆撤了都不會覺得冷。
實在沒轍,她隻好推了推手邊的食盤:“你們吃點東西吧......?”
兩人皆淡淡的掃了一眼,毫無興致的收回目光,繼續看她。
“......”紀若晴想想也是,他們剛剛吃得那麼撐了,當然是不可能再吃下點什麼的。
可這樣乾坐著又實在無聊,這兩人也不像是會和她閒聊八卦的人,她隻好又出了個主意。
“不如......我們來鬥地主......?”正好三個人,紀若晴突然來了興致。
夜千辰和紀若餘對視了一眼,明顯是沒聽懂“鬥地主”是什麼玩意兒,可是矜持的麵子又不允許他們出聲發問。
紀若晴知道他們不懂,也沒賣關子,立刻就和他們解釋道:“就是個小遊戲,我教你們玩~若是贏了,來年運氣肯定會很好的。”
當時在孤兒院她和小魚哥哥跨年的時候都會玩這個,小魚哥哥告訴她,這輸贏就預示著來年的運氣。
不知為何,每年她都是大贏特贏。
這贏也不需要任何技巧,隻需要不搶地主就行了。
小魚哥哥也不會搶地主,每次都和她是一邊的,兩人一塊將地主打得落花流水,到了後半夜,都沒有其他小朋友願意和他倆來鬥地主了。
反正是個輸。
然後小魚哥哥總會笑著摸她的腦袋,眼角眉梢皆是溫暖治愈的柔和:“晴晴贏了這麼多,接下來一年運氣肯定會很好的呢~”
這時候,紀若晴總會捧著贏來的一大把瓜子笑得眉眼彎彎:“小魚哥哥運氣也會很好~”
可是......
紀若晴垂了垂眸,眼眶有些酸脹。
明明小魚哥哥運氣會很好的,可他怎麼就......沒了呢。
夜千辰低沉的嗓音將紀若晴從淡淡的悲傷情緒中拉扯出來,他凝眸問道:“鬥......鬥地主......如何玩?”
紀若晴連忙悄悄用手背拭了拭濕潤的眼角,眸子彎出了幾分乖巧的說道:“稍等一會兒,我去做些牌子來。”
很快,紀若晴就將紙牌子都做好了。
隻不過她用不慣毛筆,所以在紙牌上畫出來的牌型顯得跟鬼畫符似的。
不過反正紀若餘和夜千辰也沒見過標準的樣子,所以無所謂。
紀若晴將紙牌拿過去,紀若餘和夜千辰皆是一臉迷惑的表情看著上頭畫著的符號。
夜千辰還好,他反正始終板著臉,就算再好奇也隱忍著表情,裝出一副沉默內斂的模樣。
但紀若餘卻不同,他蹙了蹙眉尖,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神奇圖騰?”
“......”紀若晴有些尷尬的看著他指著的那張牌。
這是大小王,上麵是她用毛筆寫的英文“JOKER”,但是除了紀若晴,估計就算是來個現代人,也忍不住這是大小王。
實在是她畫得太醜。
動手能力不忍直視的紀若晴有些尷尬的彆開眼,將所有紙牌拿起來,從大小王開始一一給夜千辰和紀若餘介紹。
這兩人不愧是男主和男二,智商高的可怕。
就算是以前沒有接觸過撲克,但紀若晴三言兩語之下,他們很快就弄清楚了規則,並且三個人按順序摸了牌。
紀若晴是打算邊打邊教他們的。
等他們都摸完牌,她還來不及看自己的,就先往夜千辰手上的牌看去:“來,我幫你看看牌的順序是不是放對了,你要按順序從小......”
紀若晴話說到一半,就住了嘴,因為她看到了夜千辰手裡握著的大小王加一對二。
嗯......她默默的掉轉了腦袋,去看紀若餘手上的牌。
看完後果然懷疑人生了。
紀若餘手上握著四個A還有一對二。
她悶聲不語,垂眸看向自己手上的牌。
嘻嘻,所有最小的牌都捏到了她的手裡呢!
還剛好順子缺一個,連對缺一個這樣子呢!
紀若晴知道自己最近運氣不好,但沒想到這麼衰。
她安慰了自己一下,因為他們是新手,所以手氣才這麼好的!
反正現在都是明牌打的,也沒有輸贏。
現場教學了兩把後,夜千辰和紀若餘好像已經完全不需要她教了。
甚至還能清清楚楚的推算出牌庫裡還有哪些牌,也一分不差的記得牌堆裡被打掉了哪些牌。
從來不算牌隻是狂混的紀若晴覺得有些不妙。
在正式第一局開始前,夜千辰洗完牌,突然轉頭問紀若晴:“賭注是什麼?”
“......”紀若晴瞥了瞥旁邊氣定神閒的紀若餘,有些心虛的說道,“賭博是不對的,我們隻是圖個樂子而已。”
“若沒有賭注,那輸贏有何樂趣?”紀若餘突然淡聲開口。
紀若晴:......哥,沒看出您還有當賭徒的潛質啊?
“孤也覺得如此。”夜千辰這會兒已經徹底和紀若餘成了一條船上的,堅持想要賭注。
“......”紀若晴彎了彎眸子,指著小幾上還剩了一大半的點心果子,“不如就賭這些?誰贏了誰就能吃。”
回應她的,是一片靜默。
兩人仿佛是看傻子的眼神一般看著她,絲毫不為所動。
“那......那你們覺得賭注應是什麼為好?”紀若晴心虛的收回了白嫩的手指,不自在的撫著袖口。
她真是腦子有洞,為什麼要一時興起想和他們鬥地主?!
他們這樣的資產階級剝削者是她能鬥贏的嗎?!
可是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夜千辰幽幽的眸光一閃,沉聲說道:“不如這樣,誰贏了,便可以挑選輸家回答一個問題,抑或是讓輸家做一件事,不容拒絕。”
紀若晴有些錯愕,這不就是真心話大冒險嗎?!
夜千辰這麼會玩......?!
紀若餘已經點頭答應,並且摸起來第一張牌。
紀若晴沒轍,到了這個形勢,她也隻好硬著頭皮跟著摸牌了。
沒關係,她有十幾年鬥地主的經驗,調動腦細胞,努力記牌,對付他們兩個新手應該還是有勝算的!
第一把,紀若晴的手氣很一般,手上隻有一個2一個A,大王小王一個都沒有捏在手裡,她很果斷的沒有搶地主。
紀若餘也果斷選擇了不搶地主。
夜千辰瞥了兩人的神色一眼,麵無表情的將地主搶了。
紀若晴內心一喜,她和紀若餘一塊,總能打贏夜千辰吧!
果然,兩個人很輕鬆的就將夜千辰打敗了。
夜千辰到底沒有經驗,竟然把大王小王拆開來打,沒有當炸.彈用,所以最後手裡還留了一張牌,跑不掉。
紀若晴將手裡最後那個5扔出去之後,杏眸也彎成了小月牙兒,眉尾那顆朱砂痣因臉上鮮活的笑容而顯得愈發昳麗無雙,驚豔且動人心魄。
夜千辰眸光一暗,將手上剩下的那張2混進牌堆裡,沒有被紀若晴發現。
他往後靠了靠身子,隨意說道:“願賭服輸。”
“好呀。”紀若晴笑盈盈的露出一口整潔的小白牙,笑得宛若一隻小狐狸似的,杏眸明亮之間掠過些狡黠,指著那盤瓜子說道,“你將這些全剝了吧。”
“......”夜千辰沉默的看了一眼那些瓜子,忍不住問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問孤的?”
紀若晴想了想,聳肩道:“沒有......”
反正問了他也不一定會說實話。
更何況,她很快就要離開這裡,忘記一切,她問再多又有何用。
“......好。”夜千辰默默將那杏色釉盤端到腿上來,認真剝起了瓜子。
明明是個冷峻且暴戾的人,卻在認真且仔細的剝著瓜子,骨節分明而修長的大手與小小的瓜子對比襯托著,畫麵實在有些詭異。
紀若晴有些遺憾為什麼手頭上沒有個手機,不然掛到某音去,肯定能火的。
不說彆的,就夜千辰這絕世無雙的長相,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
紀若餘在一旁卻躍躍欲試著,恨不得將夜千辰手裡的盤子奪走,自個兒上陣剝瓜子。
晴晴怎麼能吃彆人剝的瓜子呢?!
可惜,紀若餘打不過夜千辰,自然也搶不走他手裡的瓜子盤。
“......”紀若晴不明白明明剝瓜子是件痛苦的懲罰事件,怎麼到了這兩人跟前,就仿佛是什麼沾了光的獎勵似的,還要搶著來......
夜千辰從來沒給人剝過瓜子,可一上手,剝瓜子的速度倒是很快。
一小盤瓜子很快就剝完了。
紀若晴很享受這種吃的剝好了的瓜子,不用自個兒動手的感覺,當即就捧著瓜子盤美滋滋吃了起來。
在紀若餘冷冷幽幽的視線之下。
第二把很快就開始了。
紀若晴知道自己當地主是肯定贏不了的,而且又捏了把不好不壞的牌,當然識趣的不敢叫地主。
不過這回紀若餘和夜千辰倒是搶起了地主。
按照規矩,紀若餘搶到了地主。
也如紀若晴所料,她和夜千辰一邊,果然贏了。
夜千辰的牌好得很,她隻要幫忙補補刀,根本沒有紀若餘出牌的機會。
紀若餘如願以償的輸了,看向紀若晴的眸光微亮,其中暗含著一股子隱隱的期待:“晴晴,你可以懲罰我了。”
“......”紀若晴渾身又泛起了雞皮疙瘩,這話聽起來怎麼有些不對......瘮得慌......
夜千辰冷哼一聲:“是孤將牌出完的,自然是算孤贏,她為何要懲罰你?”
“......”紀若晴怎麼覺得聽起來,好像被她懲罰成了件好事?
她後知後覺起來,這兩人不會是故意輸掉的吧......?!
紀若餘輕笑一聲,漫不經心的瞥了夜千辰一眼說道:“那你想要如何?”
夜千辰皺眉想了想,沉聲道:“先欠著。”
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切儘在不言中,仿佛沒說話就已經讀懂了對方心中所想。
“......”一臉懵逼的紀若晴猜測,這兩人一定發生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不然不可能這麼默契......!
......
第三把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