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兩人還是爭著搶地主，按規矩地主又被夜千辰搶到了。
紀若晴這把運氣不錯，紀若餘坐在她上方，每次都緊著她出牌，讓她手上捏著的牌出得很快。
紀若晴最後手上隻剩下了一個2和一個3。
夜千辰手上的牌還有許多，更重要的是大王還沒出來，隻有小王被夜千辰打掉了。
紀若晴想了想，覺得大王在紀若餘手裡的可能性更大，夜千辰不至於又把大小王拆開打吧......？
她決定還是賭一把，賭大王在紀若餘手裡，那她就能輕輕鬆鬆跑掉了。
紀若晴咬了咬牙，將一張2甩在了小幾上，而後抬起眸子緊張兮兮的盯著夜千辰。
那雙杏眸亮晶晶的，因為聚焦而沁著水汪汪的光，看得人隻覺得心中柔軟。
夜千辰瞥了眼那張紙牌上歪歪扭扭比鴨子還醜的“2”，斂下眸光說道：“過。”
紀若晴心中一喜，將手上最後捏著的那個“3”扔了出來：“一個三！我贏啦！”
夜千辰將手裡的牌全扔到小幾上，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的說道：“是啊，你贏了。”
紀若晴眼尖的發現夜千辰扔下來的牌有些不太對勁，她疑惑的伸手去拿。
夜千辰還未來得及阻止，就被她看清了牌。
紀若晴這才發現，大王居然在他的手裡，而且他手裡還憋了個炸.彈，可他都沒打......
“你......”紀若晴略驚訝的抬著眸子看向夜千辰。
夜千辰眉目深深的看著她，微微抿起嘴唇，頓了頓，才說道：“孤怎麼會舍得讓你輸。”
紀若晴：......
“你想如何罰孤，隻管說便是。”夜千辰坦坦蕩蕩的說道。
紀若晴：......
她覺得他不是舍不得她輸，而是想被她懲罰才故意輸的吧......？！
紀若晴百無聊賴的推了推小幾上的紙牌，站起身來說道：“不玩了，沒意思，你們都故意輸。”
“......”兩人皆沉默，明顯是她說對了，難以反駁。
紀若晴取下架子上掛著的兔絨鬥篷，披在身上，又從裡屋拿了些煙花出來，淡聲說道：“我去外頭放煙火。”
“我陪你。”兩人又是異口同聲。
而後互相冷冷對視了一眼，一左一右走在紀若晴身側，跟著她出了屋子。
這冬天的夜已經很冷了，三人皆披著厚厚的鬥篷大氅，但風刮在臉上仍刺得有些痛。
約摸著快到子時了，整個王都四下都逐漸起了熱鬨的煙花，比之前喧鬨了不少。
這家剛停，那家又起，雖夜色寂寂，卻熱鬨非凡。
絢爛的煙火將整個夜色都染得迷離了不少。
紀若餘將紀若晴剛從炭盆裡引了火星子的香柱接過去，讓她待在原處。
“晴晴，我來替你點。”
小時候，她總是躲在他身後，歡歡喜喜的看他給她燃著煙花的。
可惜後來卻漸行漸遠，好久沒想現在這般，融洽自然的過一個年了。
紀若晴望進紀若餘那雙深邃的眸子裡，裡頭翻湧著起伏的情緒，還帶了絲卑微的乞求。
紀若晴知道，這也是他們能在一起過的最後一個年了。
即將離開，紀若晴多了些憐憫，也沒再躲閃懼怕紀若餘，隻是點了點頭，輕聲咬唇說道：“哥哥，你小心一些。”
聽到她這一聲哥哥，漫天的煙火好像映到了紀若餘的眸子裡，填得滿滿的都是亮光，比四下裡正放著的煙火還要璀璨奪目。
夜千辰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著，這會兒也沒阻止紀若餘，隻是往旁邊側了側，修長挺拔的身影仿佛融進了夜色裡，是煙花也照不亮的黑。
子時越來越近，四周的天空也被各家各戶的煙花映得越來越亮。
整張烏黑的天幕此時已是流光溢彩，整座城皆是煙花爆竹的聲音，熱鬨又喜慶，仿佛能將來年所有的鬼祟邪異都炸走。
紀若晴仰頭看著紀若餘點燃的煙花，火星子隨著引信一路蔓延進了煙花的內部，然後“嗖”的一聲，華麗絢爛的煙花繽紛著炸開，在半空中綻放出流光溢彩。
煙花逝後，便隻剩下稀稀疏疏的火星子往四周竄著，頗有些煙花易冷的味道。
夜千辰瞥了眼正看得專注的紀若晴，也拿了根香柱出來，同紀若餘一起點煙花。
這樣，紀若晴便看得應接不暇，一朵又一朵的煙花接二連三的，完全讓人無暇去感歎煙花易逝......
夜空中儘是流光溢彩四散開來的點點金光，映在仰著小臉的紀若晴身上，宛如她整個人也發著光。
肌膚柔嫩得有些剔透，那雙杏眸更是比煙火還美，盛著流光溢彩，美得驚心動魄。
......
紀若晴一直仰頭看著煙花，直到脖子有些發酸的時候，突然四周都迸發出了煙花爆竹聲，一時間比之前的翻了兩三倍，頗有些震耳欲聾。
紀若晴一時有些無措，看向一旁冷靜自若的夜千辰。
夜千辰感受到她的目光，側過臉，一雙黑眸深若幽譚，又被漫天的煙火染上了幾分溫柔：“到子時了，新的一年開始了。”
紀若餘也仰頭望了望墜滿了各式各樣煙花的天幕，頗有些唏噓的感歎道：“一年過得真快。”
紀若晴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這一年發生的事情，比她在現代二十幾年的經曆還要跌宕起伏。
隻是她如今不大想去回憶。
夜千辰的視線灼灼落在她被煙花映得美麗奪目的小臉上，沉聲問道：“你若有什麼心願，可以趁此時對著煙花許願。”
紀若餘被這句話吸引了目光，也偏過頭來看紀若晴：“是啊，晴晴，這時候許願是最靈的。”
“......”紀若晴興致缺缺的抬眸看向漫天煙火，眸子裡卻有些麻木，“我沒有心願。”
【係統：任務6，對著夜空許下心願。這是最後一個任務了，請宿主加油。】
係統的聲音突然冷不丁在紀若晴的腦海裡響起，一下子讓紀若晴愣住了。
這就最後一個任務了......？！
居然還隻是許個願這麼簡單......？！
紀若晴原以為係統肯定會在最後一個任務千方百計的刁難她，讓她無論如何也很難回現代的呢......
沒想到這麼輕而易舉就能回現代了......？！
紀若晴被驚愕得愣了半天的神才緩過來，她突然有些神色複雜的看著夜千辰，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許多眼。
“有事？”夜千辰被她看得輕輕皺起了眉。
“你是不是......”紀若晴咬咬唇，湊到夜千辰耳邊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什麼？”夜千辰一頭霧水的表情看著她。
紀若晴又踮起腳尖，湊到夜千辰耳畔說了兩個字。
係統。
夜千辰的劍眉皺得更甚，一頭霧水的表情也更甚。
紀若晴抿緊唇，臉上防備的表情卻一絲不減：“你為何突然問我有什麼心願？”
夜千辰愣了愣，眉目深深的望著她說道：“隻是突然想問而已。”
紀若晴將唇咬得有些發白，端詳著夜千辰的表情繼續問道：“你那日，為何突然拿出一百兩銀子借我？”
夜千辰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眸中閃過些不可言說的幽光，沉聲說道：“孤也不知，仿佛這是孤該做的事情，自然而然便掏出了銀子......”
紀若晴有些不信，還想再問，係統卻在她腦海裡催促了起來。
【係統：請宿主在五分鐘內完成任務，否則將視為任務失敗，失去回現代的機會。】
“......”紀若晴知道係統是在逼她，但她確實很想要回現代。
反正許個願而已，她身上也不會掉塊肉，那就先許了願再說。
紀若晴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對著漫天不絕的煙火，許下了心願。
“希望我能快點回現代。”
然而並沒有響起任務完成的提示音，明顯是這個心願算不得數。
紀若晴隻好重新再許。
“希望我一夜暴富。”
依舊是一片沉寂，沒有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紀若晴：......
果然，這狗係統不會讓她這麼輕易就回現代，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紀若晴隻好繼續許願。
“希望我天天能睡到自然醒。”
“希望我數錢數到手抽筋。”
“希望我能心想事成，不想也成。”
......
一連許了好幾個願望，係統也沒提示她任務完成，隻是用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催促著她。
【係統：距離任務完成期限還剩兩分鐘。請宿主虔誠許願。】
紀若晴：......
她難道這還不夠虔誠......？！她的心願都是實實在在真真正正的心願呐......！
紀若晴沉默了，但她時間有限，實在經不起浪費。
其實她的心裡一直一直都有個心願，從沒消失過的心願。
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實現的心願，也是她一觸就痛的心願。
痛到不敢說，也不敢想。
此時此刻，卻漫上了她的心頭。
她斂下眸子，覆住裡頭藏著的可以傾覆一切的悲傷難過，默默許下了她從始至終一直都存在的心願。
“如果可以......我希望小魚哥哥還活著......”
光是在心裡默念出這句話，就好像耗光了所有的力氣。
眼眶酸脹得不行，胸口似是塞了團棉花，難受得緊。
【係統：叮！恭喜宿主已完成所有任務，可隨時選擇回現代。】
聽到係統的電子音，紀若晴從來沒覺得它的聲音如此動聽過。
她緊了緊領口，看向身側站著的紀若餘和夜千辰。
他們倆還在仰頭看著天際絢爛奪目的煙花，一簇接著一簇綻在烏黑的天幕上，美得無與倫比，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恍然不覺。
紀若晴咬了咬唇，也不知道她突然消失的話，他們會不會覺得奇怪。
“係統，我若是走了，他們會如何？”
【係統：若宿主離開，這個世界關於宿主的所有記憶都會清除。】
紀若晴明白了，意思就是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會記得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生命裡曾經出現過這個人。
紀若餘會不知道自己曾經有過親妹妹，夜千辰也不會記得曾經與她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不知為何，紀若晴好像鬆了口氣似的，她長舒了一口氣，在腦海裡對著係統說道：“現在就送我回現代吧。”
係統仿佛沉默了片刻，才回應道。
【係統：宿主是否確定？】
“我確定。”紀若晴十分肯定的回道。
前兩天她已經確定回現代的日子快了以後，就已經綁定了要帶回現代的寶貝。
包括曾眼饞了許久的夜明珠，雖然她後來還回去了，但夜千辰又遣人給她送過來了。
那枚紫翠玉簪也是如此。
還有前些日子他隨手送她的玉佩，以及其他她搜集的一些寶貝，都已經綁定了，所以她也了無牽掛了。
至於夜千辰和紀若餘......
她同他們有過恨，可如今即將離開，也已經釋懷。
都化作一縷雲煙散了去罷。
不需要告彆，也不會再見。
......
紀若餘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回過頭來，猛然看著紀若晴：“晴晴......”
紀若晴彎了彎唇，朝他揚起一個最甜最乖的笑容：“哥哥......”
再見，再也不會見了呐。
紀若餘臉上突然流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這還是紀若晴頭一回看到他這樣失態。
而夜千辰，也回頭看著她，隻是臉上的神情被夜色遮擋住了，完全看不清楚，但卻是冷靜而自持的。
紀若晴朝他們揮了揮手，隻聽見係統在腦海裡鄭重的問道。
【係統：宿主將於三十秒後離開，請問是否選擇刪除記憶？】
紀若晴毫不猶豫的回道：“刪除。”
【係統：請宿主確定。】
紀若晴一秒都沒有遲疑：“我確定。”
【係統：請宿主確定是否刪除記憶。】
紀若晴依舊是毫不猶豫的肯定：“我確定。”
係統似乎仍舊不死心，還在一遍遍的重複著。
【係統：請宿主確定是否刪除記憶。】
紀若晴有些想要抓狂：“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等她回答完，周遭好像變得黯淡了不少，難以描述的黑色如潮水一般，從四周蔓延過來，吞噬著她所能看到的一切。
紀若晴望著她視線正中央的夜千辰，他是最後才被黑暗吞噬的。
他亦深深的回望著她，眸底漸漸起了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與難過。
最後幾秒，她腦海裡響起了係統最後留給她的聲音。
依舊是電子音，帶著微弱的電流。
熟悉，幽然。
裹挾著複雜得不能再複雜的語氣，讓人心頭一片悸然。
【紀若晴......你就這般不想記得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