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虹是錦城文工團的音樂劇演員,為了保持身材,對於飲食方麵非常節製,一餐隻吃小半碗飯,家裡從沒有留夜宵的習慣。
林悠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訾嶽庭沒有答應,今晚她就隻能餓肚子了。
那也總比空虛著回家好,至少她主動過了,心裡是滿的。
訾嶽庭沒多想什麼,打下轉向燈。
因靠近高速路,這家麥當勞是停車場點單的模式,並沒有堂食座位。點單區在左駕,訾嶽庭於是問她,“你要吃什麼?”
林悠微微傾身在看菜單,沒有眯眼睛。警察體檢,她的視力是滿分過驗的。
“就一號套餐吧。”
訾嶽庭在液晶屏上操作,隻點了她想要的。林悠問:“你不吃嗎?”
訾嶽庭原想說,垃圾食品對身體不好。不過現在的九零後,基本是吃垃圾食品長大的。
然而話未脫口,就被猜中。
林悠看著他,“你是不是想說,垃圾食品吃多了不好。”
訾嶽庭無奈,“你也知道。”
長輩說話的套路都是一樣的,林文彬也差不多。
點單結算,手機支付,訾嶽庭取好票,把車子開到前麵的取餐窗口。
等待的時間裡,林悠問:“那什麼對身體好?”
訾嶽庭答不上來,出餐速度也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
最早的美式公路快餐模式,是為高速路司機準備的。全程都不需要下車,隻有固定套餐可供選擇,出餐速度一流。
紙袋遞到了林悠的手上,為了不影響後麵的取餐車輛,訾嶽庭快速駛離取餐窗口,把車子停在了專屬停車區域。
食物的熱量透過紙袋傳到她的手心裡。現在天熱了,漢堡裝在打包袋裡一時半會也涼不了。林悠想象了一下他陪她在車裡吃漢堡的情形,確實有些怪異。
她最後決定,“我回去再吃吧。”
這地方離家不遠了。
訾嶽庭點頭,“好。”
態度也算百依百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車子開進彆墅小區,訾嶽庭準確地把車停在了林文彬家門口,間接證實了林悠之前的猜想。
下車前,林悠說:“對不起。案子的事沒幫上你什麼,還給你添麻煩了。”
訾嶽庭說:“這不算麻煩。”
人生比這麻煩的麻煩,太多了。隻是她還不曾真正的遇到。
“那我先回去了。”
外頭的雨還沒有停,訾嶽庭說:“你等一下。”
訾嶽庭撐傘下車,從後備箱裡將包裝好的油畫拿出來。畫的尺寸不大,但為保險起見,訾嶽庭將它夾在右臂下,用身體擋雨,然後再繞到副駕開門。
黑傘正遮在頭頂,一滴雨也沒淋到她。
“我之前答應過送你小叔一幅畫,拖了好幾年。這幅畫是我的私藏品,你幫我給他吧。”
已經到了門口,他完全可以自己進去把畫交給林文彬,如此才能顯出誠意。但訾嶽庭覺得太過正式,尤其自己今天穿成這樣,他不想林文彬有什麼負擔。
一把傘,兩人撐,其實很局促。他甚至還和她保持了禮貌的距離,把畫放在兩人中間。
皮鞋踩積了水窪的平地上,雨落在平闊的肩頭。他到底是為畫撐的傘,還是為她撐的傘,已無從求證。
配合她的步伐,行至有雨簷的門廊,訾嶽庭站定,把畫交到她的手中。
“不要帶著偏見去看一個人,許彥柏和我不一樣。你們還年輕,路還長,往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
繞了這麼一大圈,原來這才是正題。
林悠抱著畫,手裡的打包袋還是溫的。一整天的情緒積壓,終於到了臨界點。
“……去哪找和你一樣的人?”
是的,許彥柏和他不一樣,那哪兒能找到和他一樣的人?
訾嶽庭愣在原地,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也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她在哭。
林悠當他看不見,用手背抹了下臉,掩耳盜鈴道:“是雨。”
訾嶽庭看著她,鬼使神差說了句,“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
顯然林悠並不領情,“我二十四歲了,不需要監護人。”
訾嶽庭哽住,他想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
他隻是突然看見她落淚,覺得心疼。他其實並不清楚她流淚的緣由,連那句話也是多餘說的。有林文彬在,她何必要找他?
但很快,林悠就收整好了情緒,“畫我會交給小叔的。你回去吧,彆淋濕了。”
回去的路上,訾嶽庭開車經過了那條被砸車的小道。這條路上幾乎沒有人,偶然見到幾輛停在小樹林邊的汽車,不猜也知道是做什麼的。
生活太苦,誰都需要找樂子。像林悠那樣活著的人,才是大多數。工作生活,仿佛不懂寂寞,又或是早被生活的平淡所麻痹。
訾嶽庭想,她明明這樣年輕,這樣美麗,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應該有一個人帶她去看看萬花世界,體驗人生種種。今晚,他發現自己很願意做一個導師。
回到家中,訾嶽庭進到畫室,獨自坐了一會兒,最後翻出了藏在書櫃中的剪報。
「林國棟,生前係北川羌族自治縣小壩鄉公安分局副局長,2008年5月25日,因保護一名處在極度危險中的女記者光榮犧牲。」
是的,這份報紙他還留著。而關於那場災難的一切,他都記得很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