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訾嶽庭問了問林悠工作上的事情。
這半個來月,她沒碰到什麼新案子,基本都在和王文貴打交道。
“……然後我就去幫他調監控了,結果還真的有個人騎著電瓶車偷鴨子,偷了同村好幾戶人的鴨子。”
林悠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臉色,“是不是很無聊?”
訾嶽庭搖頭,“不無聊。”
他實際很喜歡聽她說話,娓娓道來,很生活,也很細節。
不像他身邊的那群朋友,坐下來不到兩三句話就開始高談闊論,無論肚子裡有沒有墨水,都要硬撐個麵子。
要不就是些庸俗事,涉及**的,錢,女人,事業等等。
而林悠不懂虛偽。
訾嶽庭問:“你對自己的職業有規劃嗎?”
聊到這個話題,渾然還是長輩的語氣。
林悠攪著杯子裡的奶昔,說:“太遠的,我沒想過。但是有機會的話,我想調去公安局。”
她當然不想一輩子都在派出所乾小片警。但對於現在的工作,林悠並沒有抱怨,或是覺得委屈。年輕人從基層做起,積累經驗是對的。一開始就好高騖遠,通常走不長遠。
訾嶽庭在為她考慮,“你要抓住機會,平時和領導搞好關係。”
林悠有些悶悶道:“我不怎麼會拍馬屁。”
“不一定是拍馬屁。在工作中適當的表現自己,業務能力強,也可以贏得青睞。”
訾嶽庭又問她:“你大學學的是什麼專業?”
“經偵。”
正經公安大學學經偵出來的,每天忙些“老番鴨失竊案”,確實屈才了。
訾嶽庭想,調去公安局這事,許**大約能幫上點忙。
“你怎麼想到考警察的?”
這個問題,訾嶽庭和林文彬聊過一次。但林文彬的立場,和林悠自己的立場肯定是不同的。
林悠講實話,“分數不高,選擇的餘地不多,比起選一個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專業,我更想做一份有意義的工作。”
她不是那種會顧慮很多很遠的人,比起說有主見,可能更像林文彬說的,考慮問題不夠慎重。
林悠也清楚自己的問題在哪裡。但她就是這樣一個人,隻會單線思考,做了決定就不後悔。
訾嶽庭能夠理解她的想法。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固然好,但當理想變成了職業,同樣也是一種痛苦。
如王爾德的名言,人生僅有兩大悲劇,一種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另一種是得到。
他們無疑都處在第二種悲劇中。
主食吃得差不多了,奶昔也吸完最後一口,林悠問:“我們吃完飯做什麼?”
訾嶽庭給她選擇,“你想做什麼?”
她沒約會過,也不知道男女約會一般都做什麼。
林悠試探地問:“看電影?”
訾嶽庭看了下腕表,八點半,看電影太晚了。
他說:“我明天一早的飛機。”
林悠明白他的意思,想說那就回家吧,訾嶽庭卻提議,“去散散步吧。”
考慮到天氣炎熱,他們將散步改成了兜風。
車上放的是那首得過金曲獎的《曖昧》。
林悠悄悄將音響的聲音調高了兩格。
訾嶽庭挺意外,“你喜歡聽王菲?”
林悠答:“嗯。”
若沒記錯,這首歌問世的年份應比她出生還要早。
訾嶽庭不經意說了句,“像是我們那個年代的人才會聽的歌。”
林悠說:“我喜歡聽老歌。”
老歌裡的情與愛,總是更動人一些。
林悠問他:“你愛聽誰的歌?”
訾嶽庭思考了一下。他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哪個歌手的名字來。
“……我小叔愛聽刀郎。”
那首「2002年的第一場雪」,林悠從初中聽到了現在,林文彬隔三差五就要在家放一遍。
訾嶽庭笑了一下,很難得一見的那種笑容。他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千禧年初,刀郎在巴蜀一帶的音樂廳裡駐唱而走紅,當時身邊朋友喜歡他的人還不少。
“我上學的時候,嗯……張學友,羅大佑,崔健,許巍,王菲也算……我不怎麼聽歌。”
這和林悠所想有差,“你家的音響挺好的。”
哈曼卡頓水晶音響,她一直想入手買的那款。林悠在他家見到時,隱隱有種喜好相通的喜悅。
訾嶽庭坦白,“因為設計才買的。”
單身男人的一大特征,會把錢花在奇怪的地方,買些完全不考慮實用性的東西。
雕塑公園裡,散步的人不多。原因是天太熱,蚊子也多。
相比之下,對街的酒吧就熱鬨多了。門口站著俊男靚女,人手一隻電子煙,嬉笑接耳。
錦城的夜生活其實算得上豐富,不乏年輕人慕名而來。小茶樓裡搓麻將,小酒吧裡抽水煙,蘭桂坊蹦一夜,再約上幾個妹妹去吃燒烤,樂得自在。
林悠從沒跟朋友去過酒吧,倒是所裡查環保的時候進去過幾次。
有些酒吧即便外麵掛著清吧的牌,裡頭也是烏煙瘴氣的,她不太喜歡那種氛圍。
她比較適合細水長流的慢生活,這路喜好取向,決定了她在同齡人之中不會太合群。
訾嶽庭把車子停在公園深處,能聽見蛙叫蟬鳴的地方,才降下半扇窗戶,熱氣就湧進來。
大老遠開過來,其實隻為尋一處幽僻,呼吸下新鮮空氣,訾嶽庭並沒有下車的打算。
林悠看懂了他的用意,“其實我們去荷塘月色也可以,那邊更近。”
訾嶽庭道:“怕你有陰影。”
畢竟那湖裡前不久才溺死過人。
林悠掰飭著手指,說:“其實你不用特意照顧我的感受。如果我覺得不舒服,我會告訴你的。”
他過分的款曲周至,反而讓她覺得生分。就……一點都不像是在談戀愛。
訾嶽庭沒有應聲。
第一次見麵,他其實就有這種感覺了。這姑娘,太懂事了。
女孩子太懂事,有時不是件好事。這意味著她將需要獨自承擔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