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莎士比亞。
大概是林旼玉。
反正不管誰說的,都很奏效。林悠親身演練過了。
不能再親了。
訾嶽庭在喘息中刹車。
本該就此停止,但他忍不住又安撫著吻她,淺淺落下,深深繞進,又忿忿退出。
他用雙臂將她抱緊了幾分。
末了,訾嶽庭輕歎自噱,“我有很多年沒接吻了。”
大概有十年那麼久。不管她信不信。
結婚後,生活趨於穩定,感情日漸平淡,加上有了孩子,單為一日三餐就忙得昏頭轉向,哪有心思搞浪漫?
夫妻間不接吻,是常態。
沒有感覺,吻也是應付,全然投入不進去。
單身時呢?遇到的都是不愛的,可以上床,卻無心接吻。
到今天才記起,原來接吻是這種感覺。
其實他和她根本沒有區彆,都是新手。
“睡覺吧。”
再親下去,他難以保證自己不會動彆的念頭。
或許她想要的隻是有人伴枕同眠,他卻想要睡她。
臨睡前,林悠說:“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訾嶽庭暗想,她今天問的還少嗎?
他答應,“嗯。”
於是林悠小心提問,“你還愛你前妻嗎?”
該怎麼回答。訾嶽庭思考了一下。
愛是一個複雜的詞,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清楚。
結婚前,他曾覺得自己不夠愛肖冉。
而當他開始全心全意愛她時,她卻選擇了提前離場。
雖然他們曾經的感情基礎很深,但分開也分得徹底,沒有任何藕斷絲連。
現在的他很清楚,“不愛了。”
那隻是他過去生命裡的一部分,已經畫上句號的一段人生,再也不會複盤。
林悠帶著心底裡那一點不確信,這是她今晚的最後一個問題。
“真的?”
“真的。”
雖然這個問題,很早之前便有了結果。在她提問時,他又問了一遍自己的心,還是同樣的答案。
訾嶽庭的手已換到她的肩頭,輕輕揉捏,“你為什麼覺得我要苦情地活著?”
林悠沉默不答,悄悄咬起了手指。
因為她從彆人口中聽說了他們離婚的原因,包括他離婚後的改變……但這些,她不敢言白。
在林悠的理解中,兩個人如若不是真心相愛,又怎會邁入婚姻的殿堂?
他和肖冉因熱愛藝術走到了一起,最後因為生活而漸行漸遠。
人的精力隻有那麼多,分給了俗世多少,理想自然就要減掉多少。
在巴黎,他們可以做一對神仙眷侶。但回到錦城,所有巴黎的造夢都開始破滅。
肖冉很清楚現實和理想的界限在哪裡。比起那些永遠定格於曆史的流派,她更熱愛當代與新潮,奢侈品牌,昂貴珠寶,以及有格調的上流生活。
肖冉並沒有錯,隻是他們所追求的東西不同。
他甚至接受過這種現實。身邊的愛人,並不一定非得是靈魂伴侶,可以隻是生活伴侶。畢竟人這一生,遇到靈魂伴侶的概率太渺茫。
婚姻,讓他對生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最終讓他確信,肖冉並不是他想要共度餘生的女人。
他的確頹廢過一段日子。苦情一陣子可以,但不要苦情一輩子。
訾嶽庭告訴林悠,“現實都是不美滿的,決定結果的因素很多。無論之前的故事是否圓滿,生活都要向前看。”
他現在所向往的,無非是像她一樣,不浮躁,不氣傲,務實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給人生增加額外的難度。平凡人,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做到最好,也是了不起的成功。
他活到這歲數,還能遇上這樣的人,實屬有幸。
但不幸的是,這樣的姑娘,他往後再遇不到了。
一席衾,兩人眠。林悠睡著了,但訾嶽庭沒有。他悄然起身,進到畫室,攢起白天稀薄甚微靈感,繼續那副未完成的畫。
夜長苦短。畫到累了倦了,眼睛對顏色也不敏感了,訾嶽庭才回到客房,從身後抱著她躺下。
她的睡顏酣恬,正全心全意沉浸於戀愛的甜蜜中,大約不會明白他現在的掙紮。
這些天,他其實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愛她會不會害了她。
蘇格拉底說過,人生就如同在找麥穗,你怎麼知道你手中的那支是最大的麥穗?
他已經看過了整片麥田,知道什麼對他而言是最好的麥穗,但她的麥田還很廣闊。人生路上,她肯定還能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他不見得是她最好的選擇。
她現在隻站在麥田的初端,方走了幾步路,遇到一支自認為是最大最飽滿的麥穗。但當她走進麥田深處,就會發現,其實後麵的大麥穗多的是。或許,她會後悔當初倉促的選擇。
這種愛慕與心動,在她的人生中還會遇到很多次。
但於他而言,卻可能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