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人自然看出來了馮舉人的心思,而且覺得很自然。
正所謂美不美、故鄉水,親不親、故鄉人。
既是同一個村出來的,到了外麵,抱團才是最好的策略。互相幫助,本來就是應該的。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好消息。
薑氏的娘家,在薑氏大嫂的鼓動之下,將家裡值錢的金銀細軟收拾了,從從容容地坐了相熟的商人的海船,嗖嗖地跑得飛快。
旁人還猶猶豫豫地,沒下定決心要走,他們已經奔著平安郡這邊逃過來了。
程氏的娘家人,動作也不慢。
他們走的是陸路,不過在寄信出來之前,就已經出發了。
孫氏的娘家和吳氏的娘家,暫時沒有消息。也沒有想到給遠在天邊的女兒捎封信來。孫氏和吳氏聽了薑氏和程氏娘家的信兒,俱都紅了眼圈兒。
孫氏的眼淚已經劈裡啪啦掉下來了,不但眼淚掉了下來,她已經開始嚎啕:
“嗚嗚嗚……娘啊,娘啊,我對不起你們呀……我怎麼沒想著叫上你們一起走呀!”
吳氏卻一直強忍著,不肯在人前落淚。
周氏忍不住嗬斥了孫氏一句:
“老二家的,你把那兩滴貓尿給我憋回去!
八字還沒一撇,你做什麼這樣詛咒親家?說不定人已經逃到安全的地方了,隻是給你送的信在路上耽擱了!
親家一家子好端端的,你就這麼號喪,也不怕觸了黴頭?”
周氏的語氣極為不耐,孫氏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滿含期待地瞅著周氏。
仿佛周氏的話就是聖旨,她家裡人個頂個都妥妥當當的,一根毫毛也沒有少。
其他人也紛紛開始勸慰孫氏。
吳氏哼了一聲,轉身出了門。
周氏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長長地歎了一聲。
逃荒啊,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
更何況他們要逃的,還不是饑荒,而是比饑荒更可怕的戰亂。
生逢亂世中,人命賤如草。寧為太平犬,莫做亂世人。
這話,凝結了多少人,甚至多少家族的血淚!
大家夥兒的情緒,都不免有些低落。
夏稻花看了看臉色沉凝的眾人,忍不住插話道:
“咱們這幾間屋得好好收拾收拾,不然親戚來了都沒地方下腳了。另外,還得抽空再到牙行去一趟,再找幾處合適的房源備著。萬一他們要租房,不就省了奔波了?
這信在路上也走了一個多月了吧?我估摸著,他們多半是快到了。”
話題順勢轉了過來,周氏臉色緩和了許多,薑氏似得了提醒,有幾分激動,程氏的雙眼裡,都是對夏稻花的讚賞。
越觀察,程氏便越是喜歡夏稻花。
這孩子,跟同齡人比起來,有時候真的是十分跳脫大膽,異想天開。
仿佛她這殼子裡,住著的不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而是個小郎君,或者乾脆就是個膽大包天的皮猴子。
但大多數時候,這小丫頭,都出人意料地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