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撩起眼皮,瞟了顧明楨一眼:
“你這麼著急忙慌地求見,這是怎麼了呀?打哪受了委屈,找朕撐腰來了?”
顧明楨一愣,這話從何說起?
皇帝對自己的態度,一貫是十分親近和禮遇的,雖然趕上這一位心情不好的時候,很有幾分天威難測……
但像今兒個這般沒頭沒腦,上來就陰陽怪氣的情形,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再加上,他這個嗓音為什麼這麼奇怪?
顧明楨一邊飛快地轉著心眼兒,一邊忍著肉麻,小心應對:
“我倒是沒有什麼,隻為了萬歲爺委屈。”
“哦?”
“皇上要擴充後宮,這分明就是給下麵的恩典!偏有些不知好歹的糊塗人,胡亂編排些瞎話出來,敗壞萬歲爺的名聲!我是替您委屈得慌!”
顧明楨一邊極力克服著嘔吐的衝動,一邊努力把這肉麻的話,說得十分自然,仿佛他原本就是個毫無底線的諂媚小人。
話音剛落,顧明楨就覺得,那讓自己渾身不舒服的鋒銳視線,變得和緩了許多。若不是還在禦前,他真的要忍不住抬起袖子,擦擦腦門上的汗了。
……
顧明楨從皇宮中出來之後,徑自回了家,到家後就把自己關在臥房之內,嚴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要紮紮實實地補眠。
之後,他躲在被窩裡,將那個魏公公塞給他的小東西打開了——那是一枚精巧的白色蠟丸。
個頭不大的小蠟丸,看著跟平日裡用的藥丸沒什麼兩樣,隻是更精巧細小,隨手塞進荷包裡是輕而易舉的事。
若是不方便塞進荷包裡,藏在舌頭底下、塞進發髻裡,或者混進隨身攜帶的藥瓶之中,也不難。
這蠟丸裡藏了一張小紙條,上麵隻寫了幾個字,歪歪扭扭的,看不出是不是魏公公本人的字跡。
但那內容,卻恰好對上了顧明楨心中的疑慮。
魏公公似乎在懷疑皇帝被人暗中替換了。現在這位,不是原來的那一個!
其實,顧明楨心中也有這種懷疑,但卻不敢下這樣斬釘截鐵的判斷。魏公公這老貨,膽子未免太大了!
隻是有一點,讓顧明楨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魏公公要讓自己捎信兒給夏稻花,讓她什麼都不要管,趕緊逃走?
……
京城的春天仿佛一隻溫柔的手,拂過了殘雪,讓垂柳和迎春萌出了細細的芽兒苞;吉祥縣的春天卻姍姍來遲,屋簷邊的冰掛才剛剛開始融化;而渤海郡的春天,卻仿佛遺忘了這個紛亂之地,烈烈北風依舊如刀割麵。
李敢帶著他的手下,歪戴著狗皮帽子,反穿著老羊皮襖,皮襖下麵露出來北蠻袍子的衣角,腳上蹬著揣滿了烏拉草的鹿皮靴子,怎麼看怎麼像是土生土長的渤海郡山民了。
他們已經扮做販山貨的山民,從從容容、險而又險地逃出了渤海郡。
前腳剛剛出了城門,後腳渤海郡就全郡戒嚴。
蕭魯不花因為李敢他們鬨騰出來的事,惱火得要命。
雖然明知道戒嚴未必能把李敢這一夥人逼迫出來,搞不好還會被對頭當麵嘲笑,卻也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