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道：“我問你便說？”
“自然。”謝琅道：“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話無不詳。”
這麼坦蕩？孟夜來反而有點退縮。
店裡除了他們兩個沒有彆人，她正猶豫著要不要一鼓作氣地問下去，忽然聽到外麵百裡明亮大聲道：“哇，好香啊！！”
……
幾大碗麻辣燙端上桌，旁邊搪瓷碗裡盛了芝麻醬、香菜、蒜末、油辣子和香醋，孟夜來道：“擔擔你喜歡吃麻醬的自己澆，百裡你吃辣的也可以加，總之全部自取。”
說罷，下意識地看了謝琅一眼，眉眼彎彎，笑眯眯補充道：“也有記得給你做了甜甜的飯後點心，等下給你端來。”
刺團嗚嗚道：“我我我呐？我沒有嗎……”
謝琅微笑地看了刺團一眼，榴蓮樹妖忽然感到某種威壓，小短手連忙捂嘴。
學著孟夜來的樣子，大家把方才買來的小酥肉小麻花浸在麻辣燙的湯裡。湯底濃鬱，金黃的酥肉泡在裡麵，下麵已吸飽油湯，上麵依舊嘎嘣脆，一口下去，又脆又軟爛，鹹辣，酥香。
百裡嗦了一口紅薯粉，寬韌勁道，卻又粑糯入味。“麻辣燙”，果然又麻又辣又燙。
他不由大讚道：“這個湯底好，有滋有味！我也要學會，到時候教會師弟，宗門年夜飯就吃這個！”
喝光最後一口湯，百裡意猶未儘，感歎：“什麼都能扔下去煮，什麼都能吃，沒有一點浪費，這一頓真是過癮。”
這邊埋頭苦吃的青裙少女：……絕對不能告訴百裡明亮還有火鍋這種東西。
孟夜來給自己碗裡澆了不少蒜泥和油辣子，謝琅也有樣學樣，如法炮製。
吃得爽快，吃得漸入佳境。少女的額頭沁出細汗，脖頸也出了汗，衣衫微微貼在身上。夜間堂屋，有初秋的徐徐涼風吹來，帶一點桂花的香氣，再嘬一口奶茶，吸到杯底微甜芋泥，真是痛快至極！
她吃罷，收起碗，道：“你們慢吃，還有甜品，我去端來。”
昨日泡好糯米，是要做酒釀的。她多泡了一點，另撈出來，和椰漿還有靈植園送來的香蘭葉一起煮成糯米飯。
煮好的椰漿糯米飯帶著香蘭清香，盛出來，在碗裡壓壓實，倒扣在白瓷盤子上。孟夜來順手削了三隻大芒果，切成長片，圍成玫瑰花。這芒果片切得越薄，擺出來的花便越逼真。
孟夜來刀工不差，做出五朵栩栩如生的重瓣黃玫瑰，又掐來幾片薄荷葉當做花葉，淋上椰漿端出去，每人一份。
謝琅以拳抵唇，在輕輕咳嗽。
孟夜來把甜品放下，連忙道：“是不是辣到了？我吃的很辣的，你下次不要學我加那麼多辣椒啦。喝點奶茶壓一下。”
一看，竹杯已經空了。
她把糯米飯推到謝琅麵前，“這個能解辣，要不要吃一點？特意給你做的。”
謝琅頓時不咳嗽了，“特意給我做的？”
少女小聲道：“是呀，按照你的口味放的糖，香糯口兒的，芒果也一點酸味都沒有。”
隻聽那邊百裡問擔擔：“擔擔，你覺不覺得今天的點心有點太甜了啊……”
擔擔還沒說話，謝琅淡淡揚聲道：“我倒覺得正好。”
孟夜來：……你還沒嘗呢。
說罷，大家坐下，把各自那份椰漿糯米飯吃完，孟夜來感歎道：“七夕過去了，我們還都沒有去看過燈會呢。”
謝琅問道：“你想去看嗎？”
孟夜來眼眸彎起，笑道：“隨便說說的啦。賺錢可比看燈有意思多了。”
·
鋪中收拾停當，謝琅真的幫她清了爐膛才回府。擔擔和刺團睡下，百裡準備前去陰司。
孟夜來將他叫住，“百裡，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一目先生方才傳訊來，道是已經在厲城中找好位置，完全符合她的要求，鐵生婁二已經蹲在那裡占位置，問她是否有空過來看下。
兩人走著，孟夜來問百裡：“你今夜也是去走無常麼？”
百裡道：“不是。老呂說，鬼醫那邊已將我的肉身修補好，今夜領我去醫寮看看，若是沒有什麼不滿意，中元節那日便可以還魂了。”
少女笑道：“這麼說，陰司鬼醫的服務還很好呢。”
百裡肉痛道：“你可知他們收費有多貴麼！”
少女拍拍他，哈哈笑道：“知道了，會給你漲月錢的。”
藍衣青年尷尬地道：“……也不是那個意思。”
天上月亮似圓非圓，街邊七夕殘燈似亮非亮。少女有點心事。
方才問謝琅的話，沒有問出口，就好像能抓住什麼東西偏偏讓它從指縫溜了過去。
她壓在心中，不吐不快。
孟夜來和百裡明亮已算是非常熟絡，想了想，忍不住問他：“百裡，我問你哦，你說如果有一個人很有錢，家裡堆滿極品靈器，也明明有仆婢小廝，卻能很熟練地做一些粗活臟活，你說奇不奇怪？”
聞言，百裡略帶驚慌地看了她一眼。
見她淡眉微蹙，並沒有在看自己，這才清了清嗓子道：“我覺得一點都不奇怪。”
少女略有迷茫，抬頭問：“真的麼？”
卻見藍衫青年笑了笑，抬手撓了撓頭，露出袖底幾塊磨出毛邊的補丁。他平靜道：“不管彆人怎麼說，我堅信，會這樣做的人心中有自己的道。富貴不淫，抱樸守誌，見素守心，又有什麼錯呢？”
孟夜來有點懵，將這幾句話回味了一下，覺得百裡說得十分有道理。
同為窮人出身，她的確應該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揣測，也應該像百裡一樣，試著從富人的角度來看問題，萬一人家謝琅就是富貴不能淫的典型呢？
少女點點頭，懇聲道：“百裡，你說的對，你真是個有大智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