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迷魂藥是浣溪從其他的宮女太監那兒買來的, 雖然不知道浣溪拿去做什麼, 但就衝皇後如今在後宮權力日漸擴大, 又將太後穩穩壓下這點, 誰都想傍上長樂殿這棵大樹。
所以在賣給浣溪的時候,那人仿佛白送似的塞了一大包。
這就造成了如今的悲劇——
“我看你是想好事成雙,先把薑窈送下去等皇帝。”係統之前想阻止已來不及, 這會兒看到那一大泡溶解度相當低的藥粉在水中結成團,懷疑花白禾可能是想毒-死薑窈。
花白禾:“這就是你想多了,我怎麼舍得親手毀掉我的幸福前程呢?等我千裡迢迢搞定皇帝, 我就回來認錯。”
係統匪夷所思:“你還想著回來?”
花白禾非常無辜:“皇後特意給我搜尋的寶貝我都沒體驗完呢,我媽從小就告訴我, 東西買了就要用,統統,你怎麼能給我灌輸這種奢靡浪費的心態呢?你是不是想教壞我?”
係統:“……”
它深呼吸了好幾個來回, 開口冷笑:“宮女擅自離宮,是死罪。”
花白禾:“……哦!”
花白禾臉上露出些許惆悵, 讓浣溪把壺裡的大部分給倒掉,剩下的再加點兒酒水兌一兌, 總算把那一壺不能喝的酒水給弄成了正常的模樣。
接下來就隻用等薑窈來用午膳了。
畢竟, 夜半偷跑計劃已經胎死腹中,現在她隻能盯準另一個能自由行動的時間。
……
正午時分。
薑窈開始著手安排去西北的行程,皇帝如今日漸病重, 不知還有多少日子可過, 而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她無法確定薑鎮海的能力能否服眾, 決定以侍疾的名字親自上前線。
至於大後方的事情,儘管她不大願意,但毫無疑問,沈青玉比良妃要更有用。
當她的命令被一條條傳出去之後,花白禾也從係統那兒同步接收到了世界資料,待到薑窈從書房走回偏殿,見到的就是花白禾沉默地坐在桌邊,與豐盛的飯菜麵麵相覷的場景。
經過這麼些天的相處,她已經很適應自己這介於奴才和陪床間的尷尬身份,不再固執地要侍奉薑窈用膳,學會了乖乖地坐在桌前等她。
薑窈心下出現幾分滿意。
隻是當視線放在花白禾那近乎木訥的麵龐上,見到那雙黯淡許多的眼眸時,她又有些不太舒服。
薑窈走到桌邊,隨意掃了一眼,見到花白禾手邊放的一壺酒,開口問旁邊的浣溪:
“怎麼上了酒?”
花白禾主動攬了責任:“是奴才的想法。”
最近薑窈吃飯不許她伺候,也不許她給自己動不動下跪,好似想讓她從這奴仆的身份裡出來,然而她往日都是默不吭聲地低頭扒飯,也不主動去夾菜,像是習慣了一身奴性不願扒下。
薑窈頗有些意外,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提出請求,但很快又想到昨晚她想跑卻沒跑成的後果,見到她往自己的杯子倒酒,頓時笑了一下:
“怎麼,想借酒消愁?”
花白禾低聲開口道:“娘娘多慮,不過是聽說宮中有桑葚酒,特求浣溪帶來給我嘗嘗鮮罷了——奴才已得了旁人羨慕不來的福氣,哪有什麼憂愁呢?”
話是這樣說,可她臉上卻半點‘受寵若驚’的成分都沒有。
薑窈對她這撒謊都不肯裝出真誠的一根筋模樣有些惱,但昨夜已將人折騰的夠嗆,她不想讓自己再對清嘉發脾氣,隻能按捺下心中的不悅,坐到了桌旁。
花白禾麵前隻有一個杯子,裡頭早已經盛滿紫紅色的果酒。
她並沒有動筷子,直接拿起杯子就給自己灌了下去,拿出一副牛飲白開水的架勢。
“咳、呃咳咳咳……”
杯子被匆匆磕在桌上,花白禾自從來這世界後就沒怎麼沾過酒,喝的如此急,被嗆到幾乎是必然的。
也許是最近這段時間不怎麼見天日,人又日日被束縛在床上,她的皮膚顯得有些虛弱的蒼白,讓臉上浮現的那大團紅暈更加明顯。
她嗆得太狠,以至於差點從桌上狼狽地掉下去,好不容易止住了,卻第一反應向旁邊的薑窈道歉:
“驚擾娘娘,奴才該死。”
薑窈抿了抿唇,在她拿起酒壺倒第二杯的時候,抬手奪過了她的杯子,冷冷地命令:“不準再喝了。”
花白禾的視線卻情不自禁跟著她手中的杯子走,低聲道:“剛才隻是不小心嗆到了,既然都倒了第二杯,奴才還是不要浪費的好。”
畢竟,奴才們不像主子們,有許多的好東西可以揮霍,他們能做的,隻是從上頭主子們的賞賜裡,竭力得到更多的、更好的。
薑窈漂亮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擰,握著杯子的手停了停,眼見著她膽大包天地抬手來夠,先她一步,將那杯酒一飲而儘。
而後那空杯子被她放在了桌上,她重複道:
“不許喝了,好好吃飯。”
花白禾看著她,在心底悄悄數數:
“1……2……”
薑窈麵不改色地拿著銀筷子在挑菜,見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霎時間看了回去,似在問她:怎麼?
花白禾眨了一下眼睛,匆匆挪開視線,在心中繼續數:
“2.5……”暈吧快暈吧。
“2.8!”還不暈嗎!
花白禾內心焦急,餘光裡的薑窈卻很淡定地嘗完了涼菜,還去挑一塊紅燒肉,隻是半途時動作忽而頓了頓。
花白禾眼睛一亮,以為是藥效起作用了,卻不妨薑窈斜斜朝自己投來一瞥,彎了彎唇角:“你在期待什麼?”都學會偷看她了。
說罷將自己剛夾的肉放到她的碗裡。
花白禾下意識地多眨了眨眼睛,真誠地問道:“娘娘,您喝了一杯酒,不暈嗎?”
薑窈正想問她‘跟了本宮這麼久,大雍朝哪次逢年過節不是有酒作陪的,你又不是沒見過本宮喝酒’,然而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她用餐的動作突然停了。
緊接著,薑窈的目光在桌上的豐盛菜肴間轉了一圈,眉目裡出現幾許警覺。
而後,她驟然將視線射向花白禾手邊的那壺酒,周邊是一陣山雨欲來的低氣壓:
“清嘉,你竟敢——”
花白禾內心狂罵那個給浣溪賣假-藥的家夥,對方最好彆讓她逮住。
她還想說點彆的把這事情糊弄過去,角落裡的浣溪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瑟瑟發抖地喊道:
“娘娘!這跟清嘉沒關係!這都是我的主意!”
花白禾:“……”不怕神一樣的對手。
她絕望地抬頭看向薑窈,心想等自己下周從床上爬下來之後,不知道劉冶還能不能撐住。
結果下一秒,薑窈臉上的怒火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她伸手扶了扶桌子,卻隻感覺到眼前一黑,無法控製地往前方栽去。
花白禾鬆了一口氣,迅速起身上前接住她,將她扶到了床邊。
浣溪緊張地從地上起來,藥-倒主子這種膽大包天的事情嚇得她話都說不利索了:“清清清——”
花白禾頭也沒回應道:“親什麼親,你還想跟我吻彆啊?”
浣溪訥訥接了下半個字:“……嘉。”
“你、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啊?”浣溪沒在意她的調侃,不安地絞著手指看向她。
花白禾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往角落裡轉了幾圈,浣溪眼見著她去開一個沉木箱子,趕緊上前阻止:“清嘉,將宮造之物拿走是違反——”
浣溪的話音消失了,接著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花白禾……
和她手裡的那一根碩大的,兒臂粗的玉-勢。
好像在說: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清嘉。
係統猝不及防被馬賽克糊了一臉,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來說去,你最舍不得的還是她這箱寶貝。”
花白禾埋頭在箱子裡挑挑揀揀,沒工夫搭理浣溪那一臉‘雖然不知道你需求這麼旺盛但我還是會幫你保密’的複雜表情,對係統笑嘻嘻:
“那當然,以後都沒得見麵了,我必須給自己留點紀念啊。”
但最終因為最粗最長的那根不方便攜帶,花白禾依依不舍地隻拿了些純金純銀的小物件,又折返到床邊,取下了薑窈指上的一枚戒指,那上頭的金銀花紋是空心的,裡頭藏了個很小的印記,見印如見皇後。
花白禾本來還想讓浣溪一同離開,但浣溪顯然對皇後也有很高的忠誠:
“今日之事,我萬死難辭其咎,這麼多年,娘娘待我如何,我心裡清楚,你不用多說,等她醒來,要殺要罰,我都領了。”
花白禾歎了一口氣,想了想給浣溪留了一句:“若是她真要你性命,你就告訴她,我去前方軍營了。”
反正等皇後趕到,她任務也已經完成了——
到時候還不是皇後想怎麼玩,她就怎麼配合,誒嘿!
說不定還能開發出什麼新型的小黑屋玩法。
花白禾想想就興奮到顫抖。
……
大半個時辰後,一輛馬車從都城駕駛而出。
薑窈猛地睜開了眼睛,在極度眩暈中,開口喊人近前伺候。
浣溪老老實實地端來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做出遞來的動作,人卻低頭跪在床前:“娘娘,奴才包庇清嘉離開,罪該萬死,請娘娘責罰。”
薑窈抬了抬手,將那杯水拂開,茶盞落地的聲音和著她極度的慍怒,以至於她開口的嗓音裡帶了些沙啞:“浣溪以下犯上,重責三十大板,逐入辛者庫,即刻起,不必在本宮身邊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