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本宮為你打下的江山(十六)(1 / 2)

那日的繭城內, 太守府內的燈火一直亮到了後半夜, 皇帝宴請的皆是品級較高的官員, 其中有許多在出門之後都是一副醉醺醺的姿態。

花白禾從席上退的早, 在那之後不久,劉冶和薑窈也離開了酒席。

某間廂房內。

花白禾蜷在被窩裡,閉上了眼睛之後半天睡不著, 開始和係統聊天:“你說,皇帝會感激我的神油嗎?”

劉冶當時微笑著讓身邊的太監給收下了。

那是她從係統的知識庫裡搜刮來的配方,為防萬一, 還拿野兔做過實驗,當時忘了讓賣家給一對相配的, 不小心買到兩隻母兔,結果其中一隻兔子愣是壓了另一隻半個多時辰,眼睛裡冒著的都是綠光。

花白禾對那效果歎為觀止。

結果係統還沒說話, 她又先跳了另一個話題:“算了,他用沒用我也看不到, 還是珍惜當下吧——”

“統兒,你覺不覺得今晚有點兒寂寞?”花白禾問道。

係統被她這個暗示度極高的問題問的主芯片都有點發毛, 以為花白禾禁-欲太久, 將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頓時不吭聲開始裝死。

花白禾見它半點悟性沒有,終於沒耐心了, 直言道:“我意思是, 你有沒有什麼珍藏已久的片兒, 趕緊掏出來和我分享啊!”

係統:“……”

它語氣惡狠狠地回道:“沒有!我是未成年係統!主神不允許我瀏覽那些不健康的信息!”

花白禾相當遺憾,砸吧了一下嘴:“那我要你有什麼用呢?”

係統語氣平平:“那還真是非常對不起啊。”

花白禾歎了歎氣:“算了。”

說完,她孤單地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努力回憶著自己曾經的手機裡下載過的那些存貨劇情,準備靠碎片般的記憶度過這個寒冷的夜晚。

係統被她氣得差點死機,隻能單曲循環《大悲咒》,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

……

但今夜這一人一係統都注定難眠。

接近三更的時刻,院外傳來幾聲狗吠,火把的光芒由遠及近漸漸傳了過來,映在紙糊的窗戶上,給黑漆漆的室內投下了一團團微亮。

花白禾本就睡的不熟,聽見外頭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茫然地睜開了眼睛。

同一時刻,有人將她房間裡的門一腳踹開。

“奉皇後旨意,捉拿謀害皇上的逆賊紅領巾,拿下!”為首那人配著刀,見到她還在被窩裡縮著,頓時揚聲宣布道。

隨著那人揮手的動作,許多士兵魚貫而入,將蜷縮在被窩裡怕冷不肯動彈的花白禾捉了出來,押著她就往院子外走。

所幸她戒心一直沒有降低,除了洗澡的時候,其他時刻臉上都黏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化妝玩意兒,左右也不差這點醜,這才沒在大庭廣眾下被人認出她原先的身份。

她被人一左一右提了起來,腳尖都碰不到地板,蹬車輪似的踩了半天,真誠地看向提著自己的兩位大哥:

“兄弟,抓錯人了吧,我就是個賣-藥的,我好好睡著覺呢,怎麼可能謀害皇帝?”

聽見她的話,其中一人冷冷哼道:“有沒有,到了地牢裡,你就知道了!我就說哪來的草原遊醫,竟然會救我們中原的皇上,原來是早有預謀,呸!”

花白禾莫名其妙被他呸了一聲:“……哎,你啟蒙老師沒教過你不許隨便吐痰嗎?這樣子很沒有素質耶!”

她操著奇怪的口音想繼續說教,但是在場的人都沒有在聽她的廢話,將她從暖融融的被窩裡抓出來之後,徑自將她丟進了冰冷的地牢裡,和耗子一同坐窩。

花白禾的待遇驟然從座上賓變成階下囚,並不是很適應,雙手扒拉著冰冷的欄杆站著,望穿秋水一樣看著外頭的將士,試圖和人家對上眼,好開口喊聲冤枉,奈何人家從頭到尾連個餘光都沒施舍給她。

她站了半晌,在內心對係統大喊一聲:

“放我出去!我還能嫖!”

剛暫停了《大悲咒》的係統:“……我看你好像不是很需要我。”

花白禾見它終於搭理自己:“你來的正好,說,你是不是給我假-藥配方了!”

係統悶悶回道:“不可能,我給你的成分安全有效,就算他連續用一周也不會出任何事情,你與其在這裡給我甩鍋,不如想想薑窈要做什麼。”

花白禾立刻跟上:“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薑窈到底想做什麼呢?”

係統被她氣笑了:“你問我?”

花白禾閉嘴了,抬起左腳刮了刮自己的右邊小腿,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跳蚤蹦到了身上,她現在隻覺渾身上下都在發癢。

她抓著欄杆,絞儘腦汁地想了很久。

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你說,她是不是想跟我試試不一樣的地方?”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囚-禁普雷!

聽見她的話,係統明白了,現在和花白禾浪費的每一個唾沫星子,都是自己當初選她時主機裡進的水。

它又去聽《大悲咒》了。

花白禾一個人在囚室裡安靜地待了許久,一沒等來薑窈,二沒等來要把她嚴刑逼供的人,唯有囚室稻草堆裡的蟑螂和耗子願意搭理她。

……

就在花白禾被莫名其妙關押的時候,太守府內的景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聽說皇帝有了中-風的症狀,隨著薑窈來的太醫、又或者是原本軍中的軍醫,全都被召到了主廂房當中。

薑窈隻批了一件薄薄的明黃外衣,就坐在床前,看著劉冶睜大了眼睛、渾身似是抽搐一般的模樣,不複白日裡在馬上的那副威風凜凜,一時間竟成了個患了急症的病人。

他張了張嘴,舌根卻僵得讓他半個字都沒法說出來。

身邊有太醫想上前診治,卻被他錯亂一樣地拍開了摸脈的手,劉冶眼中像是有驚恐,又像是不可置信,隻怔怔地看著薑窈,看著她笑的一如當年出嫁時那般溫婉。

薑窈輕拍了拍他的手,像是擔心他著涼那樣,拉過了旁邊的被子,輕輕地壓住了他的手,放輕了語氣,哄小孩兒那樣說道:

“皇上,您突然變成這樣,臣妾擔憂不已,您就讓太醫瞧瞧,成嗎?”

聽到她這話,在場的人心中頓時明悟了。

畢竟今天那個荒唐的塞上遊醫給皇帝獻藥的事情,大家心中都很清楚,隻是沒想到那女人竟然膽大包天到要毒-害皇帝。

而皇上中了這種計,明明是得勝歸來的帝王,在晚上竟然就鬨出了這等在女人肚皮上縱欲過度的中風模樣,他的自尊心肯定非常受不了。

太醫想到這裡,順著薑窈的話低聲勸道:“娘娘此言在理,皇上,您如今的情況耽擱不得啊!容臣替您把個脈吧!”

劉冶聽了這話,視線跟著轉到了太醫的身上,那目光裡透出幾分凶惡,當即將太醫嚇得倒退了一步。

伺候著他的高芹看著皇帝如此的模樣,跟著緊張的同時,心下生疑,上前一步,從自己的衣袖裡摸出了藥瓶,遞給太醫:

“傅太醫,這是皇上今夜用的東西,之前我已讓人看過,裡頭的成分似乎沒什麼問題。”

那太醫接過那東西聞了聞,果真沒發現什麼問題,但他麵上並沒有現出端倪,又將東西遞給了隨軍的軍醫。

軍醫拿過了瓶子,將裡頭的藥油倒出來看了看——

同樣也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甚至還有他不大了解的成分,是花白禾就地取材,讓係統根據現有的材料,重新調整配方製造出來的。

聯想到之前那紅神醫用一張單子就輕鬆解了皇上奇-毒的樣子,這軍醫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道:

“紅神醫用藥向來大膽,許多藥方和搭配臣不僅聞所未聞,也不敢進行嘗試,這藥油究竟有無害處,臣不敢妄言。”

這話裡的意思就相當模糊了。

就在他話剛落下之後,之前那個太醫就拱了拱手,接過話頭:“娘娘,縱使臣經年在深宮之中,對這些塞外的遊醫也固有耳聞,聽說他們素來行事乖張,也許上一秒才救了人,下一秒就能為自己看不順眼的仇家下-毒。”

薑窈聽了他們的話,臉上適時地露出緊張和焦急來。

而侍立在旁的高芹心中卻已經涼了一半——

他向來知道,這些被養在宮裡的太醫,都是祖祖輩輩行醫的,但是要伺候的都是達官貴人,用藥向來不敢大膽,都是中規中矩,尤其擅長補藥之類的方子。

那模棱兩可的話意,無非就是他們也無法確定那藥有害還是沒害。

最重要的是,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化解皇上如今的狀態。

至於皇上為什麼突然會被暗算,高芹下意識地聯想到了那天紅神醫站在廳堂裡,拉下麵具時說過的內容——

看了她的相貌,就要娶她。

很顯然,劉冶並沒打算實踐這件事。

想到這裡,高芹的臉頓時拉了下來,一邊暗自罵那個醜八怪女人,麵上的態度也很到位,替皇後將太醫們罵了一頓,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若是不能將皇上治好,他們就等著掉腦袋吧!

薑窈平日裡脾氣雖好,這會兒也沒在高芹的威脅後接什麼安撫人心的內容,頓時就讓軍醫和太醫們跟著提起了心。

哪怕他們此刻詛-咒花白禾吃方便麵沒有調料包也再來不及,若是麵前這大雍朝的天子在他們的手上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得拿命去賠。

薑窈安撫了皇帝許久,見他依然是那麼一副油鹽不進,直愣愣瞪著自己和那群太醫的模樣,於是做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開口對皇帝道:

“皇上,既然隻有那神醫知道方子內容,臣妾這就替您去問解藥,您就讓太醫瞧瞧吧。”

高芹也苦著臉一並勸道:“是啊皇上,您這是要急死奴才們啊。”

……

地牢內。

花白禾站久了膝蓋酸,沒人看她的表演,她也就收了戲路,轉而開始求係統跟她玩,係統後來見她真被那些跳蚤、蟑螂嚇著了,再一次軟了心腸,給她放起了《神奇寶貝》。

等到薑窈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花白禾獨自坐在鐵柵欄的角落裡,雙手抱著膝蓋,嘴角掛著一絲癡傻笑容的模樣。

隨行的下人過來用力踹了踹那略鬆的鐵欄杆,對她開口道:“紅領巾!皇後娘娘來看你了!”

花白禾聽到那奇怪的名字根本沒做出反應,還深深沉浸在動畫片,看著黃色的皮卡丘萌噠噠地放電。

有人見狀,在旁邊苦口婆心的勸著薑窈:“娘娘,這等不識好歹、恩將仇報的家夥,交由我們來訊問,保管讓她一個時辰內開口,您又何必屈尊來這種地方呢。”

薑窈抬了抬手,輕輕歎了一口氣,開口道:“不過也是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罷了,怎麼說也是女人,本宮於心不忍,你們先退下吧,我有話要問問她。”

說到‘愛而不得’四個字的時候,在場那些低著頭對薑窈表示尊敬的人,沒有一個看到她眼中劃過的自嘲意味。

他們還待再勸,薑窈已截過了話頭:“若本宮無法讓她開口,你們再上也不遲,怎麼說她之前也救了皇上一命,就是讓她再安穩一刻鐘,又能如何呢?”

於是身邊的人終於無話可說了。

唯有常年跟著薑窈的那些宮人還擔憂她的安全,但是自從在宮裡,薑窈震怒下將身邊的浣溪罰入辛者庫之後,也沒幾個人敢違逆她。

不多時,地牢裡就恢複成空蕩蕩的樣子,就連牆壁上插著的火把,燃燒的溫度都好像成了冷橙色。

薑窈似乎半點都不介意這裡的環境,視線隻落在角落裡那個蹲著的人身上,朝著她一步步走近。

係統提醒了花白禾一句:“哎,彆看了,薑窈來了。”

花白禾像個電視癮極大的小孩子,想也不想地回道:“你先應付一下,這集馬上看完了,這個神奇寶貝球裡麵出來的究竟是哪——”

她耍賴的話才說到一半,播放的動畫畫麵就在她腦子裡消失了。

係統冷酷無情的提醒:“該接客了。”

花白禾:“……”

她收起了臉上那奇怪的笑容,抬起頭看著鐵柵欄外的方向,薑窈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要來這裡?”薑窈停在外頭,明明火光將花白禾那張臉映得格外難看,她卻仿佛並不在意似的,兀自開口問道。

花白禾沉默了幾秒,扯了下嘴角,露出個雪上加霜的難看笑容: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

“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薑窈眼中的顏色變冷,開門見山地說道:“你還在跟我裝傻嗎?”

“清嘉。”

身份被戳破的那一瞬間,花白禾配合地做出了驚訝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卻在心中對係統說道:“早知道她認出我了,我還每天費勁巴拉地搞那麼多東西爛臉,她應該賠我青春損失費。”

跟係統吐槽的時候,也不妨礙花白禾很流暢地接戲路,半點掩飾都不再加,從善如流地就是一跪,在原地對薑窈深深地拜了下去:

“娘娘。”

薑窈視線往低處順勢落去,看見她在裡頭那副狼狽的樣子,出乎花白禾意料的,她沒有繼續開口問自己問題。

讓她滿肚子的謊話沒有任何出頭的餘地。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薑窈才再度開了尊口:“你背叛了我,清嘉。”

花白禾聽了她這話,頓覺自己被迎麵而來的一口黑鍋砸中,冒著老來得風濕概率增加的風險,她繼續跪在寒冷的地磚上,對薑窈誠懇地答道:

“娘娘,奴才……絕無此意。”

“娘娘千辛萬苦才走到如今的位置,是薑王府全部的希望,奴才怎麼能拖著這卑微的身子,在宮中連累您的名聲?”

薑窈看著她,眼中閃爍過的情緒十分複雜,讓花白禾辨不清。

但花白禾見她沒有阻止自己繼續說話的意思,忙不迭把編織了好幾個月的腹稿往外倒:

“奴才年少,還未進王府時,便是蘭城人,當時先帝仍在世,蘭城被劫掠,奴才和娘親有幸逃過一劫,無家可歸,便一路漂泊往中原來。”

“在路上,娘親不懂中原漢話,又被那些牙子見到她年輕貌美,就將她偷偷擄走,留下還年少的我被老乞丐撿走,一路養大。”

說到這裡,她適時地沉默了一會兒,對薑窈說道:

“奴才已在娘娘身邊過了近二十年,離了皇宮無處可去,便想著一路往回走,之前薑小王爺送回的家書,被您隨手落在了床鋪裡,恰好被奴才瞧見。”

“待奴才一路趕回離蘭城近的繭城時,又想起皇上中-毒的事情來,娘親想起小時候族中有人慣愛用一種偏門毒物,便念著跟在您身邊過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該報答娘娘的恩情,於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找到了薑小王爺,誰知恰好對上了。”

她三言兩語地說完了事情的經過。

在講故事的過程中,為了避免露餡兒,她還特意沒講具體的年歲,反正她進王府的時候雙親已經沒了,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提到過自己的家裡人。

那還不是她想怎麼編就怎麼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