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真的不是x文女主(二)(1 / 2)

就在花白禾等著拿書結賬的時候,薛繼鳴借著去上洗手間的借口, 走到當代文學的區域瞄了眼, 也許是近來寫畢業論文到了瓶頸期,讓他看見這些相關的專業書就頭痛, 於是對當代的作家們望而卻步,轉頭投入了古典文學的懷抱。

儒學自從西周以來延續至今, 一直是統治者宣揚的主流思想, 薛繼鳴從小是千字文啟蒙, 後來上小學時又請了家庭教師講四書五經,佐以《史記》、《左傳》等,以至於他看到這些書冊封麵,就回憶起了被‘全文背誦’支配的恐懼。

最後他不知怎的轉到了神鬼誌怪故事的區域, 不知是不是童趣未泯, 他看見一本新編的彩頁《山海經》, 想起前段時間薛家來了親戚, 說起最近新編古籍的事情,他好奇之下, 朝那本書伸出手去——

與此同時, 一隻白白嫩嫩, 手背略有肉的手也碰到了那厚書的書脊底部。

薛繼鳴跟著落下了視線, 恰好看到自己身旁站著的那個女生——

正是他剛才走路不小心撞到的那位。

戴著眼鏡,五官裡自有一副斯斯文文的清秀, 約莫是臉太小的緣故, 總給人一種嬌小的感覺。

是跟自己姐姐完全不一樣的……脆弱感。

不知為什麼, 薛繼鳴的腦海裡就冒出了這麼一個評價。

那女生一看到他就漲紅了臉,往邊上小幅度地蹭了蹭。

倒是薛繼鳴對她笑了笑,抬手取下那本書,轉而遞向她的方向。

“這本新編的,《大荒經》收錄的神話故事比以前多一些,神靈事跡結合考古研究一起看,也很有意思。”

他率先釋放了善意,仿佛完全忘記了與對方之前相遇時,人家手頭掉下來的那本成-人-文學。

女生聽他這麼一說,眼睛跟著一亮,她畢業論文的方向就是挑的《山海經》,結果——

選題一時爽,填坑火葬場。

她正愁不知怎麼和導師交出自己的大綱,這就有個懂行的來了。

頓時拋卻了自己的那點靦腆,主動與人交談了起來:

“你對這方麵有研究嗎?我是京城大學中文院的,之前選了這個方向寫畢業論文,這會兒指導老師都分配下來了,我也不好改,正一頭霧水。”

薛繼鳴挑了挑眉頭,回道:“我也是京城大學中文院的,怎麼以前沒見過你?”

那女生頓了頓,接了一句:“我不是中文係,是二校區對外漢語係的。”

薛繼鳴:“……”

對外漢語專業的畢業論文寫《山海經》,聽起來好像沒毛病。

他一時有些失笑,卻也不介意與人談論文學,簡單與她說了幾個論文題目的選擇方向給人家當備選之後,瞥見旁邊有休閒的沙發區,正想請這女生喝點什麼,忽而臉色一變。

“呃,怎麼了?”

那女生正在興致勃勃地拿手機做著筆記,瞧見他風雲變幻的臉色,以為是他說錯了什麼,指尖動作驟停。

薛繼鳴想到那個被自己遺忘了的姐姐,再抬手一看表——

快半小時過去了。

簡直不敢想象被他忘卻在成-人區的薛苓一會兒是什麼反應。

他朝麵前的女生抱歉地笑了笑,主動拿出了手機:“抱歉,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不介意的話可以留一下我的聯係方式,有問題你可以給我留言,我看到一定回答。”

女生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笑容,自然掃了他的好友碼,順口說了一句:

“我叫趙荷,荷花的荷。”

薛繼鳴瞥了一眼她微微泛紅的臉頰,隻要自己稍微靠近些,對方就會表現出這幅室內缺氧的樣子,這讓他心底覺得有些好笑。

聽見她的自我介紹,薛繼鳴點了點頭——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彆樣紅。

確實挺紅的。

禮尚往來,薛繼鳴也對她說了下自己的名字:“我叫薛繼鳴,薛是——”

“文院院草薛繼鳴?”趙荷順口就是一句。

薛繼鳴失笑:“那可不是我,肯定是有人跟我重名了。”

趙荷噗嗤一聲,與他相視而笑。

……

等到薛繼鳴與趙荷分開之後,他是在書店的收銀台附近找到的自家姐姐,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之後,見到花白禾從膝蓋上的毯子裡摸出一本書,他主動道:“我來結賬吧。”

花白禾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將手頭的書對著收銀晃了晃,收銀小姐姐雙手接過,正想拿機子掃一掃,不經意瞥見了標題。

頓時心中就是一聲‘不好!’

誰他媽把這本市麵上最暢銷的18r引進書店的!

雖然這本確實賣的很好!但庫管也不看看,這上麵!寫著老板的名字啊!

她戰戰兢兢地等著挨罵,又或者是被薛苓質問到底誰進的貨。

心理準備做了一堆,卻隻等來了一句:“登記一下,這本我帶走了。”

收銀小姐姐:“……?”

嗯嗯嗯?登記一下?

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秘密,睜大眼睛看了看花白禾,確定自己沒聽錯之後,她拿出了畢生的職業素養,穩住了自己的麵部表情,拿起機子掃了掃那本書的碼。

接著雙手遞回,對花白禾點頭道:

“好了,老板。”

旁觀的薛繼鳴:“……”

差點忘了,這家書店就是薛苓的,他在這兒搶什麼買單。

但他沒有其他人想的那麼多,見到花白禾十分鎮定地拿走了這本書,隻以為她是想拿回家研究一下,順便揪出那個不識好歹的作者。

想了想,他麵色複雜地喊了一聲:

“姐。”

花白禾慢吞吞地轉頭看他。

薛繼鳴看到她坐在輪椅上那副弱不經風的樣子,有些想象不到她回家究竟要怎麼窩在房間裡生悶氣,有些不忍心地勸了一句:

“要不就算了吧?”

“可能那作者起名就是一時興起,純屬巧合,你沒必要還拿回家啊,看一次氣一回自己,何必呢?”

聽見他這樣略帶關懷的勸告,花白禾目光奇異地看了看他,隻唇角噙著一絲散漫的笑意。

她沒吭聲,薛繼鳴拿不準她的脾氣,也就不再多說了,看她轉著輪椅頗為吃力的樣子,下意識往她身後走去。

薛繼鳴很快想到她以往要強的樣子,不敢主動提一句‘我幫你推吧’,絞儘腦汁跟了幾步,忽而福至心靈:

“哎,姐,爸之前讓我出來走動走動鍛煉身體,要不你讓我推一會兒吧?就一會兒成不?”

花白禾哪裡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之前看完了薛繼鳴的故事,覺得他也挺不容易——

橫豎自己也不是真正的薛家人,自然不可能對薛承和劉璐有多深的恨意。

而薛繼鳴,他在胎中時,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於是一邊跟著母親蹭了薛家的教育,卻始終不被薛家人所承認。

在這樣的環境下,仍不對身邊人產生怨懟。

讓花白禾都覺得,要是自己真有這樣的弟弟,就好了。

她順著對方的意思鬆開了手,讓薛繼鳴推著她往外走,車上的保姆從後座上下來,將她小心妥帖地抱進車裡,將輪椅收好,而薛繼鳴等她安置妥當了,才鑽進副駕駛,轉頭問一句:

“姐,你還要去什麼地方?”

花白禾想了想,自覺很體貼地有問有答,回了一句:“藥房。”

在眾人的記憶中,她腿剛出事的幾年,家裡傭人在她的房間裡發現過大量的安-眠-藥,薛家闔家上下都知道她有過自-殺傾向。

如今陡然聽見‘藥房’二字,整輛車的氣氛都跟著沉寂了一下。

保姆和小少爺對視一眼,還是薛繼鳴艱難地開口問了一句:“姐,現在很多處方藥在藥房開不到的,你……要買什麼?”

花白禾一時間不太確定自己要買的東西算不算處方藥,又看了看薛繼鳴一眼,總覺得自己這麼問出來不太妥。

她沒說話。

車裡的氣氛更沉重了。

還是司機在停車許久之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少爺,小姐,藥、藥房已經到了,還去嗎?”

薛繼鳴一臉的‘你為什麼要想不開’,卻不敢說出來,怕刺激地花白禾心情更不好,隻能怏怏不樂地瞪了司機一眼。

司機:“……”

看他做什麼?他也很無辜啊!

還是薛繼鳴一咬牙,決定親自跟上,推著花白禾的輪椅往裡走,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想,萬一自己姐姐要買什麼難辦的東西,到底是先給薛承打電話,還是先攔下來。

恰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花白禾已經彬彬有禮地對藥房導購開口道:

“你好,請問,痔-瘡-膏哪種效果比較好?”

薛繼鳴的思路突然斷電了。

……他剛才聽見了什麼?

痔-瘡-膏?

薛繼鳴低頭看向自己的姐姐,卻見對方對他若無其事地揚了揚下巴:“你不去跟著看看牌子嗎,我對這個不太了解。”

薛繼鳴:“……”

難道他就了解嗎!!!

他一臉茫然地看著輪椅上的那人,又聽見花白禾慢吞吞地‘咦’了一聲,問他:

“你剛不是去廁所待了半小時嗎?”

“有病就治,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薛繼鳴:“……”

薛繼鳴:“…………”

他想死。

另一邊已經打算帶路的導購看了他們一眼,有些疑惑,似是在用眼神問他們為什麼不跟上。

花白禾看他一臉的難以啟齒,嘖了一聲,沒想到自己這弟弟如此害羞,隻能轉頭對導購說一句:

“算了,拿最貴的過來吧。”

幾分鐘後,薛繼鳴拎著袋子裡那個藥房最貴的痔-瘡-膏,像是手上掛了個炸-彈,推著花白禾往車的方向走,時不時還低頭看看那個袋子。

生怕它下一秒會爆-炸似的。

最後是花白禾看不下去了,從他腕上將東西拽了下來,對他說道:

“我幫你拿,行了吧?好好的孩子,怎麼還不肯麵對現實呢?”

薛繼鳴:“……”

他想了很久,隻能勉強自己將對方的這個舉動當作是真誠的關懷,對花白禾道了聲謝,然後將袋子揣進了口袋裡——決定一回家就丟掉。

花白禾看他這幅憨樣,心底忍不住笑了笑。

……

所幸上車之後的花白禾沒再鬨什麼幺蛾子,隻閉目養神一樣地往座椅靠背上倒去,吩咐一句:

“累了,回家吧。”

其他人彆無二話,車子平穩地朝薛家所在的小區開去。

四十分鐘後——

花白禾在自己的房間裡,攤開了那本被自己表弟說是‘看一次就氣一次’的書,不僅沒有被氣死,還聲情並茂地給係統朗讀,美其名曰‘奇文共賞’。

係統:“這麼好的東西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花白禾開口攔道:“彆啊,咱倆誰跟誰,你彆跟我客氣——”

係統:“……”

求求你跟我客氣一下吧?

但它沒來得及開口,花白禾已經開始傾訴讀後感了:“我跟你說,這作者文筆很不得了啊,肉-戲和感情戲相得益彰,既注重讀者的體驗,還注重每一次場景和動作的創新,不得了,我想認識一下這位大家。”

係統:“……”

它眼睜睜地看著花白禾打開了手機,開始搜那個叫做‘流螢’的作者,結果這人名氣不小,居然還真的讓她找著了。

儘管這個‘流螢’的個人資料很少,幾乎從不在網上留下自己的真實信息,但好在生活在一個十分寬容的年代,百科上赫然給她封了一個“知名成-年-文-學作家’的稱號。

裡麵的代表作,最為暢銷的就是這本《薛苓的幸福生活》,幾乎算得上是成年之後的類書籍敲門磚。

花白禾還興致勃勃地去搜這人之前的作品。

結果十分鐘之後就一副賢者時間到的表情,躺在床上對係統歎了一句:“真難看,把我都給看萎-了。”

係統冷笑:“嗬,你還有可以萎的地方啊?”

花白禾正兒八經地吐出四個字:“精神萎-靡。”

說完她又歎了一句:“這作者,之前寫文錯彆字一大堆,用錯典故,附庸風雅,技術活描寫很不到位,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色-氣了呢?”

還一本成神,簡直匪夷所思。

就像是……菜鳥秒變老司機。

係統身為一個未成年人,無意跟她討論這種東西,正想拒絕,花白禾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平日裡,隻要不是飯點,或者有貴客上門,除非是她主動喊人,否則家裡是沒人敢打擾她的。

故而她轉移了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卻聽見門外的人開口道:

“小姐,薛先生說今晚有貴客上門,讓您屆時務必出來一趟。”

貴客?

花白禾想了想,讓那人進來跟自己說話。

“是西京的江家,薛小叔與江家人此次同在一個編書組裡共事,聽說那人是江家的一個小輩,文采卓絕,文學方麵的見解獨樹一幟,薛小叔有意提攜她進京城大學的文學院。”

京城大學的文學院……

花白禾在腦海裡自動翻譯了一下,因為這世界文學傳承沒有遭受炮-火的洗禮,所以跟她所知道的大學不太一樣,這京城大學的文學院是鼎鼎有名的地方,具體多厲害呢?

大概相當於她原本世界民國時期的西南聯大[1],這是當時國內實力第一的綜合大學。

嚴格意義上來講,西南聯大當時的師資力量很能吊打一番後世的北大中文係。

由此也能見到,薛家小叔能在京城大學裡當一個教授,實力本身就不容小覷了。

薛承上有兩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所以薛家到他們這一代,也不算是人丁沒落。

至於江家……

花白禾從記憶裡搜尋了一下,那是個與薛家門戶相對的大家族,內部傳承同樣很嚴苛,聽說年輕一代才華橫溢,其中有個叫做江雪的,後來還連續拿了幾個文學獎。

這些隻是她在看世界背景的時候順便接收的零散信息,其實花白禾對這種正兒八經的人沒什麼興趣,隻回了一個字:

“哦。”

這意思就是,到時候她出不出去,全看心情。

進來與她說明情況的小女傭也不敢多勸,跟她交代完了事情,就退出去了。

她繼續捧著自己手頭的書接著看,但不知為何,腦子裡又蹦出那兩個字,江雪。

不知是不是小學背古詩詞的陰影猶在,以至於花白禾一聽這個名字,就忍不住開始背誦: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她疑心是這個薛家的文墨氣太重,搞得她腦子都有點不正常,甩了甩腦袋,繼續看自己的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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