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真的不是x文女主(二)(2 / 2)

當晚。

花白禾去外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吞吞地準備轉著輪椅回房間,但是動作慢了一步,因為她盯著水杯在思考,自己這一杯水下去,去洗手間時到底是接著跟馬桶奮鬥掙紮半小時,還是乾脆從今天開始,直接朝舒適的保姆幫扶力量屈服。

結果就這一個遲疑,客人正好登門。

薛苓跟人家無冤無仇,平日裡的作主要也隻針對自家人,如果這時候頭也不回地轉輪椅走人,鐵定讓客人難堪。

錯過了離開時機,她隻能安安穩穩地在飲水機旁邊坐著,捧著一杯水,眼觀鼻鼻觀心,猶如老僧入定。

薛繼鳴已經被劉璐趕出來接客了,斯斯文文地朝著薛家小叔子——薛合點了點頭,禮貌的喊了一聲:“小叔。”

薛合的性格跟薛承不同,整個人永遠笑眯眯的,脾氣好得很,給他介紹了一下旁邊的兩人:“這是江教授,江河晏,這是江教授的侄女,江雪。”

江河宴一身唐裝,手裡還拿著兩個文玩核桃,聞言隻對好友笑了笑:“哎,老薛,大家都這麼熟了,喊什麼教授,繼鳴喊我一聲江叔叔就行。”

薛繼鳴看了看自己叔叔的臉色,立刻順著喊了一聲:“江叔叔。”

至於江雪,兩人都是平輩,點頭便過。

薛合給雙方都介紹了一遍,順嘴就開始慰問了最近薛繼鳴的論文進度,薛繼鳴硬著頭皮跟兩人聊,所幸他們倆的方向跟他畢業論文方向不太相同,否則薛繼鳴能聊出一身汗。

一行人進了客廳,剛在房間裡打完電話的薛承走了出來,大家於是又是一輪互相慰問,氣氛一時間好不熱鬨。

還是薛繼鳴局促之下,注意到了在角落飲水機邊待著的姐姐,他不太擅長這種家族社交,不知道是不是下午花白禾給他的好臉色,讓他莫名察覺到了善意,這會兒他居然跑到花白禾身邊噓寒問暖。

花白禾對著他隻能勉強保持繃著臉不冷不熱,態度並未見多麼尖銳,尤其是發現他頭頂的情感進度脫離零蛋,光榮地走到了‘1’,更是想對他這樣主動開啟情感線、很有眼色的世界之子溫柔以待。

但薛繼鳴這一來,把客廳聊天眾人的注意力全給引來了。

讓她陡然間成了全場的焦點。

偏偏薛繼鳴看她孤零零的樣子,湊過來又問了一句:“姐,你要不要過來一塊兒喝茶?”

喝喝喝,喝個屁,花白禾心想,她湊過去跟這麼一群大文豪聊什麼?

品評她新買的18r?

薛承能當場把她給掐死。

結果薛承絲毫沒跟上女兒的腦電波,揣摩了下她的表情,發覺臉上沒多少厭煩的神色,也以為下午那一通放風讓她心情平和了許多,即刻跟旁邊人開始說起自己的大女兒。

三言兩語說完她的情況,又開始介紹她的名字,花白禾倒是想轉身就走,奈何那麼多雙眼睛看著——

而且,那個江雪,還挺好看的。

“最後這句才是重點吧?”係統在她腦海裡鄙夷地說道。

花白禾充耳不聞,對薛繼鳴丟了個眼色,就見他笑嗬嗬地推著花白禾的輪椅過去,在這期間,花白禾都在用餘光看那個江雪。

與她不同,對方在正大光明的打量她,不是那種讓人不舒服的刺探視線,僅僅是很平靜地注視她一眼,對她禮貌地點了點頭。

江雪指尖如玉竹,骨節分明,捧著那個青綠色的薄瓷杯,不知是誰襯了誰。

澄澈茶湯冒出嫋嫋水汽,隱約籠的她皮膚像是由冰肌雪骨砌成般。

當她垂下眼睫的時候,猶如簌簌飄雪紛揚而下,將眼底的光映得細細碎碎。

尾端自然卷的黑發正好托出她的五官,明明也不是玲瓏小巧的類型,偏偏文文靜靜地往那邊一坐,給人一種……

乖巧的感覺。

花白禾這麼個風-騷的人,當然喜歡的不是這個類型,但也不妨礙她欣賞一下漂亮的花瓶。

結果不知是她的視線停留太久還是怎麼著,那人端著茶杯,又抬眼往她的方向看了看,好像覺得在人家家裡不好太約束,臉上露出幾分遲疑,對她開口說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江雪。”

聲音低低的,不知是不是害羞。

花白禾總覺得自己麵前蹲著隻可愛的兔子,抿了抿唇,回了一句:“薛苓。”

江雪點了點頭,衝她綻開了一個笑容。

像是寒冷的天裡嘴裡忽然被人塞了顆水果糖,甜度一點點綻開。

她就在這樣的笑容裡小聲開口:“苓,卷耳也——很可愛。”

那是《說文解字》裡,對苓字的注解。

通俗點來說,卷耳就是……野菜。

花白禾:“……”

不論這個可愛是用在她身上,還是野菜身上,她覺得恐怕都不太合適。

她看著麵前這位萌點姿勢奇特的小姑娘,正想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無語,就發現對方眼底稍稍含了點期待看著自己。

花白禾:“……”

糟糕,她想起來了,這種書香傳承的大家,見麵都喜歡從誇對方名字開始,既能夠展現商業互吹情誼,又能夠體現一個文學功底。

但這真的很為難她一個當年卡及格線畢業的大學生。

於是在對方那隱秘的期待中,她握著手中逐漸變涼的塑料杯子,慢吞吞地開口:

“江雪,柳宗元。”

江雪愣了一下,即刻在自己的腦海中重現了這句話,正確的應當是:

《江雪》——柳宗元。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躍躍欲試準備背詩的花白禾說道:

“你太可愛了吧。”

很好,初次見麵,花白禾就從這隻小白兔手裡收到了兩次‘可愛’稱號。

作為一個寧可被誇‘騷-氣’,不願認領‘可愛’的人,花白禾掐指一算,覺得她和這個好看不好吃的小兔子緣分已儘,隨便捏了個借口,就打算回房間去了。

……

很不巧,剛回房間的她忽然感受到了自然的召喚,轉著輪椅就往洗手間奔去,結果扶著旁邊水池的動作打了滑,一個沒撐住——

差點腦袋栽進馬桶裡。

但更不幸的是,她一屁股摔在了旁邊,而且輪椅上喊人的遙控器被她摔跤的動作甩到了洗手間外頭。

解救自己的唯一辦法,就是……

輸出全靠吼。

但她進門時,客廳的聊天聲音很大,傭人基本都在那邊照應,她就算不要臉,人家也不一定能聽見。

花白禾心中哇涼哇涼的,扶著旁邊的輪椅凳子,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哪怕現在的她屁股蛋子也感受不到冰涼,淒淒慘慘地對係統說:

“統兒,我一世英名,沒想到要在這廁溝裡翻船。”

她說:“都怪你,百年以後,人家考古學者研究薛家曆史,標題就是:《震驚!薛家古廁裡發現的女-屍竟然是……》”

係統:“……”

這邏輯太強大,它沒法接。

花白禾發現係統不理自己,開始在腦海裡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哭,哭的深情又忘我,直到——

“涼不了,有人敲你門你聽不見嗎!”係統被她哭的主腦都在疼,忍無可忍的提醒她。

花白禾擦了擦自己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問了句:

“誰啊?”

門外的人禮貌地回了一句:“是我,江雪。”

花白禾:“……”

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來了。

係統為了防止她繼續鬼哭狼嚎,趕緊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你放心,江雪那種家庭背景教育出來的人,肯定會幫你保全臉麵,絕對不可能讓薛家人知道你今天又丟人地栽在馬桶旁邊。”

花白禾倒吸了一口涼氣:“你這個‘又’是什麼意思?你意思是我沒來之前,這個倔強的人設就經常來喝馬桶水唄?”

係統成功被她惡心到了:“……”

花白禾反擊了係統一通,為自己行動不便的雙腿小小報了個仇,猶豫半晌,選擇對外頭說一句:

“現在不要進來!”

外頭的人一聽她那急切的語氣,禮貌的等了等,花白禾也為了人設,在廁所裡無聊的等了很久。

直到那敲門聲再一次地響起。

她的回答比之前更著急了:“我說現在不要進來!”

如果這都聽不出來裡頭的人有棘手的事情,那江雪的情商也許真的沒救了。

她想了想對方那柔弱的樣子,剛才又聽薛家的幫傭說她房裡從不留人,江雪想了想,對裡頭小聲道歉了,然後擰開那並未上鎖的房門,閃身進來的同時飛快關上了門。

然後……

她就看見洗手間裡,一個人影無助地跌坐在地上,不知是不是難為情,頭埋在輪椅座椅裡,不肯看向這邊。

但是脖頸那節皮膚分明有些發紅。

與此同時,她聽見那人對自己說的聲音:“……出去。”

隱忍的,咬牙切齒的,像是被個陌生的人窺見了自己最不願給人看到的那一麵。

江雪遲疑地站在原地,對她說了一聲:“需要……我去喊保姆嗎?”

誰知那人飛快的回道:“不要!”

她不想總讓那些幫傭看笑話,看呐,名門薛家,那個少時令人驚才絕豔的薛大小姐,如今也是個要人幫著梳洗的廢-人。

她可以倔強,但她不希望摔倒的時候,總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旁邊用憐憫的、嘲笑的目光扶起來。

江雪臉上浮出幾分為難,試探地走了兩步,放低了聲音小聲道:

“我、我扶你起來好麼?剛才薛繼鳴跟我聊起一本書,他說隻有你的書房裡有,我有些心動,所以想過來借一借,沒想到會冒犯你,我很抱歉。”

花白禾保持著那個動作沒吭聲,不知是拒絕還是同意。

江雪想了想又說了一句:“地上涼,我扶你去床上坐著吧,好不好?”

她看著那人脊背弧度稍稍僵硬了,察覺到自己的靠近也沒躲,江雪俯身過去,頭發絲從肩側悉數滑落,輕輕地拂過底下人的脖頸,掠起絲絲縷縷的癢。

江雪的動作挺熟練,一手托在她的後背,另一手穿過了她的雙腿膝彎,而後陡然將人抱了起來。

抱了起來……

不對!

這怎麼就變成抱了呢???

花白禾猝然抬頭去看她,因為看著她柔柔弱弱的,沒想到動作跨度這麼猛,登時嚇得抬手就抓住了她肩膀處的布料,瞪大了眼睛去看她。

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像是溫室裡剛被人摘下來的嬌花,受了點外麵的小冷風,就瑟瑟往旁人的懷裡鑽去。

常年不見光的皮膚有些蒼白,唇上也是淡淡的粉,身上那股易碎品的味道……

光是這麼一個眼神看來,都像是在跟人撒嬌,好像在說:

輕點。

求求你輕點,你會弄疼我的。

江雪垂眸看著她,因為低頭時眼底的光被擋了,所以看不出那暗下去的情緒是什麼。

花白禾正待分辨,就發現自己已經被穩穩放到了床上,對方微屈了屈膝蓋,視線變跟她平齊,又對她笑了笑,開口道:

“不好意思,我習慣了,就下意識地用抱的,對不起對不起……”

這樣和和氣氣的道歉樣子,任誰能把她和剛才那個將人一言不合打橫抱起的人聯係在一起?

花白禾被堵的有些無奈,正想趕緊把書借給她讓她走人,卻不妨對方的手落下時不小心摸到了她的褲腳,柔柔地‘哎呀’一聲,眨巴著眼睛問她:

“你的褲腳好像不小心沾了水,需要換一條新的嗎?”

花白禾被她問的有些懵。

換一條?

怎麼換?

你幫我脫?

她內心跑了一會兒火車,仔細辨彆了一下對方眼底的情緒,發現隻有單純的詢問,隻能感慨‘是我想太多’,同時回道:

“不用……你剛才說,你習慣了,是什麼意思?”

江雪對她微微一笑,眼中出現幾分懷念:“是我奶奶,之前腦中風,身體偏-癱了,行動不方便,她個子很小,我在家裡照顧她的時候,就經常這樣抱她,力氣也這樣被鍛煉出來了。”

花白禾點了點頭,不好接著問人的長輩,隻回到最初的話題:

“對了你要借什麼書?”

江雪報了個名字,花白禾想了想,好像被自己放在房間書桌上了。

沒等她說完,對方徑直走到了桌邊,對那一桌子的花花綠綠視而不見,隻拿出了自己需要的那本:

“太好了,這個版本的我找了很久,改天我請你吃飯,感謝你。”

她並未多待,拿了書就禮貌地離開,對桌上的其他東西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

半小時後。

江家人提出離開,江河晏與江雪出了門,見到她手中拿著的書,開口笑道:

“這趟過來怎麼這麼斯文,以前我可沒見你這麼怕生啊。”

說話間,江雪與他笑一笑,把書往旁邊放了放——

而後,她從自己的外套裡拿出一副金絲眼鏡戴上,與此同時,三兩下抬手將自己額前的劉海往後撥了撥,把頭發紮出了個小辮兒。

明明隻是換個發型、多了副眼鏡的事兒,她周身的氣勢卻隨之一變,眼中清晰的透出淩厲的傲然,重拿起自己的書,推了推眼鏡,彎了彎唇。

不知是不是壓了太久,清冽的嗓音響起的時候還帶了幾分沙啞在裡麵:

“江叔,你就彆拿我開玩笑了,我來薛叔叔家,當然要乖一點的。”

江河宴還是笑,一點都沒有身為長輩的自覺,在這裡八卦小輩:“為什麼?哦我知道!那個薛繼鳴倒是儀表堂堂,可惜,聽說他母親……”

後麵的話被咽下,成為你我皆知的事情。

江雪沒說話了,她食指抵著眼鏡邊框,笑而不語。

——是薛繼鳴嗎?

不,薛繼鳴才沒有那麼可愛。

她右手拇指與食指搓了搓,想起剛才自己捏到的小腿手感。

細膩的皮膚,筆直的腿骨,一手就能堪堪握完的纖細腳腕。

可以被擺弄出任意的模樣。

真可愛啊……

尤其是枕頭底下,還藏了那本《薛苓的幸福生活》,雖然隻露出一角封麵,但那顏色,江雪栽熟悉不過。

她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與此同時,花白禾的房間內,係統在對她苦口婆心:

“我勸你離那個所謂的小-白-兔遠一點。”

花白禾:“為什麼?”

係統吭哧半天,不肯說。

花白禾當它放屁,繼續看自己的書,正看到關鍵部分,聽見腦海裡扭扭捏捏地傳來一句:

“因為……因為那家夥剛才偷偷摸了你的腿!”

花白禾沉默了幾秒鐘,問係統:

“你剛說,江雪這個家庭背景的人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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