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這根蓮花金簪乍一看並沒什麼特彆之處, 頂多是雕工精美,用料珍貴。
簪身的赤金已有些陳舊, 但那朵玉蓮花卻水頭極足,哪怕不論它身上的秘密,單這一塊萇弘玉也是價逾千金的珍寶。
眾人在燈光下仔細地看了片刻, 一時都沒有說話。
周昊射出熱切的光芒,頭也不抬地問:“你們看出什麼名堂了沒有?”
藺王孫沉吟道:“我總覺得這支簪子哪裡瞧著不太對。”
周奇道:“哪裡不對?就算給皇後來戴,這支玉簪也儘夠格了。”
藺王孫左右打量, 忽道, “話雖如此,可這朵玉蓮花為何雕成扁的?如果刻成一朵栩栩如生的真蓮花, 不是更增色幾分麼?”
楚留香接道:“不錯, 它看上去反倒更像是一枚玉佩。”
藺王孫眸光一亮道:“或許它本來就是一枚玉佩?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才被鑲到了簪子上?”
楚留香笑了笑:“這個問題, 不如讓新娘來回答罷。”
周昊周奇二人同時抬起頭來,向那新娘嚴厲地看過去:“這隻玉簪到底有什麼秘密!”
新娘臉色灰敗,猶存的幾分美人風韻仿佛都消失殆儘了。她沒有理會周昊周奇,而是已經看出來, 這裡真正做主的人是藺王孫。又發了會兒怔, 她直勾勾地盯住藺王孫,沙啞道:“我可以把秘密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藺王孫道:“不妨說來聽聽。”
新娘沉默片刻,道:“我說完之後,你要給我一大筆錢,並將我毫發無損地送到一個絕不會被白玉京的人找到的地方, 讓我可以衣食無憂地生活下去。你決不能將我交還給他們!”
藺王孫心生好奇,悠悠調侃道:“難道你擔心方城主會一怒之下殺了你?”
新娘的神色中閃出一絲痛楚,慘聲道:“他不會!但我已經沒有臉再見他了!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條件,那麼我死也不會說出秘密!”
藺王孫作勢思考了片刻,答道:“好,我答應你。”
新娘卻道:“我不信你。”
藺王孫眉頭微微皺了皺,淡淡道:“那你要怎樣?”
新娘忽地伸手向方天至一指:“我隻相信他。我知道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我要這位大師親自送我離開!”
眾人都明白,她一定是記得和尚方才保她的事,知道幾人之中誰最靠得住。隻是明白歸明白,如此被一個女人當麵隱晦指責,大家臉上不免都有些不自然,紛紛向方天至瞥了一眼。
方天至隻作一無所覺,微微垂睫拈他的佛珠。
藺王孫不動聲色道:“雪驚大師是何等身份,怎麼能被你隨意指使?何況他有要事在身,豈顧得上你這一件小事!”
方天至聽了,卻道:“眼下卻有不便之處,等手頭事一了,貧僧可以送這位施主一程。”
藺王孫愣了一愣,不料他真的同意,沉吟片刻道:“好,既然大師慈悲援手,那這件事我就應下了。”
新娘鬆了一口氣,後背不自覺地倚在了椅背上。
眾目睽睽之下,她默不作聲地眨了下眼睛,兩行淚水便應時奪眶而出。
在座的都是男人,一時又沉默了下來。
半晌,還是周昊先開口,沉聲道:“快說罷!說完了,我們也好放你走。”
新娘匆忙偏過頭,抽出錦帕拭了拭淚,麵無表情地答道:“這支金鑲玉蓮花簪,就是天至他娘去世時托我保管的。除了這支簪子,她還默記下一篇武功秘籍,叫我在天至懂事習武之後,就把上麵的武功交給他。”
眾人的呼吸頓時一滯。
楚留香應時想起了藺王孫描述中的韓綺,和這位韓城主當年鬼神莫測的絕世武功。
而方天至卻隻想到了五個字。
周昊急聲追問:“什麼武功秘籍?”
新娘回憶了一瞬,有些遲疑道:“好像叫作金蟬玉……玉什麼功。”
果然是金蟬玉蛻功。
但在場諸位仿佛都不知道這門武功到底叫什麼名字,一時竟沒人叫破。
隻有周昊拍著大腿問:“玉什麼啊!”
新娘道:“我不大識字,那個字不認得。”
周奇則飛快插嘴道:“那是不是姓方的他爹留給他的?!”
新娘道:“應該是了,天之他娘是這麼說的。”
藺王孫握拳抵唇,咳了幾聲,來回踱步問道:“那這隻簪子是做什麼用的?”
新娘道:“天至他娘說,那門武功是白玉京曆代城主的不傳之秘,隻因她與天至他爹情深意篤,才曾看過上半篇。天至他爹生死不知,今後想要得知整本秘籍,就隻有開啟蓮花寶藏了。那支玉簪簪頭的碧玉蓮花,就是寶藏唯一的鑰匙。”她歇了口氣,發了好半天呆,才輕聲道,“她跟我說,如果天至將上半篇練成後,九年內拿不到下半篇,可能會性命有礙。所以囑咐我一定要讓他練成之後,立刻去開啟寶藏,拿到秘籍全篇。而若在他十八歲那年,白玉京的人沒有來海侯城接應,就等武功大成之後,再帶上蓮花寶藏中的奇珍異寶,出海奪回城主之位。”
楚留香聽到這裡,忽問:“所以你將秘密告訴了我們,那位方城主很可能會因此而死?”
新娘臉色青白交加,她咬緊嘴唇,淚水簌簌而下。
藺王孫歎道:“楚兄,幸虧我等搶到了玉簪。否則等那位方城主拿到寶藏秘籍,不分青紅皂白就來報仇,那時海侯府、周家莊,甚至莆田林家遺孀,一共三四百口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他頓了頓,“可憐章世伯毀家滅業,兩位世兄弟,一個生死不知,一個命懸一線!”
楚留香默默不語,良久才輕輕地歎了口氣。
章宿本在照顧長子章重錦,一直無暇他顧,此時被說中痛處,不由咬牙切齒,向那新娘森然道:“說,那寶藏到底在哪裡?”
新娘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就在海侯城外的玉壺山頂。”
玉壺山?
在場的人除了方天至不大清楚,其餘都知道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