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用了真正的人.皮麵具?
韓綺仿佛能猜透楚留香的心思,娓娓道:“我猜你在想,我臉上一定帶了人.皮麵具。”
楚留香沉聲道:“不錯。可這又絕不可能。這般精巧的麵具,近五十年來也不過隻有兩人能製出來,但他們早已死了。”
韓綺道:“你說的不錯。他們是已經死了。但我這一張麵具,是二十幾年前就命人做好的,當時萬妙宮還未被你們大旗門燒成一片白地,千麵人魔也還活的好好的。他還奇怪,為何我竟請他做一張與我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具?”
他的話說著說著,語調竟也由清潤轉為低沉,儼然是一個中年人該有的聲音了,“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年輕人若像你這般自信,或許會吃點小虧。但我很喜歡你,年輕若不氣盛,如何能成英雄?”
楚留香又怔住了。
他的師傳向來不為世人所知,韓綺若真是雪驚的師叔,蝸居山寺十餘年,為何甫一下山便能知道如此多的秘密?
但韓綺沒有再理會楚留香,而是目光一轉,向方天至投去專注一瞥。
他道:“知道我是你的父親,你仿佛一點也不驚訝?這很好,你一直都這麼聰明,我隻要稍微給你一些提點,你便能做的很好。”
方天至沉默了一瞬,道:“我確實已想通了很多。當初你並沒出事,而是自己離開寺裡的。……我曾各處追問旁人,是否見過一個你這般的和尚,可除了馬臉張之外,卻從沒人見過。那時其實我就該想到,一彆四年,或許你已不是個和尚了呢?”
他的目光緩緩滑過韓綺肩後的漆黑長發,續道,“馬臉張詐稱你被害死在海裡,大抵也是你曾暗中見過他,威脅他說了假話,為的也是引我到藺王孫身邊,一步步接觸白玉京的人,好讓我親耳聽到當年的真相……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韓綺亦沉默了一瞬。
再開口時,他卻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我留在寺裡的那隻匣子,你可還帶在身上?”
方天至道:“是。”
韓綺緩緩道:“這匣子是三微削的,當初裝的就是你母親留下的發簪。你祖父將蓮花寶藏傳下,阿暮結發從我,我便將玉鑰鑲成發簪,送給她簪發用。”
方天至麵無表情,隻是靜靜聽著。
韓綺也不在意,隻淡淡訴說道:“你祖父神功通天,但人遭天妒,他去得太早了,留下十二樓主卻都是他的老兄弟,其中自然有不服我這般晚輩後生的。我韓家的武功來自蓮花寶藏,金蟬玉蛻,何等難練,我如今不惑之齡,方才神功告成!當年若要叛徒察覺我武功出了岔子,那我韓綺必當身首異處。可他們誰是忠於我的,誰又想要害我?我思慮了很久,發現我能信任與倚仗的人實在太少,若想安心練成金蟬玉蛻功,隻能離開白玉京。可我若隻是離開,不論白玉京會否就此易主,單說內患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能安枕,於是我就想了個法子,放出了蓮花寶藏的秘密,並特地在中原認識了幾位好朋友。這幾位好朋友,還活著的,你也都見過了。”
“好朋友”這三字,他說得從容溫雅,不疾不徐,仿佛還含著淡淡的笑意。
方天至便問:“藺合意出海得來的三船金銀財寶,是你送他的?”
韓綺道:“不錯。我挑朋友,總是很有眼光的,他們總能派上我需要的用場。我這位好朋友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很快便從白玉京中得知了蓮花寶藏的存在。我瞧時機成熟,便與他們商議大事,打算借沈大哥千金百日宴的機會,引城中叛徒登岸襲殺我,暗中則埋伏人手與他們裡應外合,將叛徒一網打儘。”
方天至淡淡道:“你如願了麼?”
韓綺微笑道:“他們自然如我所願,幫我鏟除了白玉京的內患。這些叛徒來襲殺我,所為不過是蓮花寶藏的秘密,若本人未到,分不到贓該如何是好?惡人越是結朋引伴,越難以信任彼此,所以他們都來了,隻有一個人沒有來。這個人,才是和我的好朋友們陰謀勾結的聰明人……”
他說著,側首向青女笑道,“杭貞,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肯娶你麼?你這樣的聰明人若睡在我枕畔,我豈能有一天安眠?”
青女渾身微微一顫。
但她卻不辯白一句,隻低聲溫馴道:“我明白了。”
楚留香聽到關鍵處好奇難當,不由問道:“那些人莫非是趁你戰後力竭,又突然翻臉,逼你交出蓮花寶藏和金蟬玉蛻功?”
韓綺不輕不重地瞧了他一眼,卻也並未介意他插嘴,歎息道:“不錯。他們抓了阿暮,向我逼問。但阿暮絕非尋常女子,趁眾人不備忽然發難,僥幸逃了。她生性溫柔,不喜爭鬥,從未在人前顯露過武功,這一步險棋著實走對了。我雖敵不過眾人,但沒了掣肘,自然也逃出了性命,從此隱於深山,直到如今。”
楚留香點了點頭,追問道:“既然內患已除,韓伯父為何不回白玉京中修養?”
韓綺笑道:“我武功尚在,有些人自然不生反心。可若我練功途中出了岔子,誰知人心會否生變?”他輕輕頓了頓,意味深長道,“何況我若回去了,杭貞時時向我的好朋友通風報信,待我神功告成,這幾人肝膽俱裂,就此逃命去了,又該為之奈何?今時今日,我又豈能看到這樣一出好戲?”
方天至歎了口氣,輕聲道:“你費儘周章,設下騙局,卻不直接動手報仇,隻為了看這一出好戲?”
韓綺笑容微微一收,目光冷而專注地盯住方天至,徐徐道:“天至,武功到了你我這般地步,捏死仇人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但螞蟻自知絕不是對手,死的時候反倒不會太過煎熬。所以我們正要看一群螞蟻如何沾沾自喜地掙紮,自以為能將大象玩弄於鼓掌之中,待到他們欣喜若狂之時,再將他們輕輕捏死……隻有讓螞蟻感到真正的痛苦和絕望,這才稱得上是報仇,你明不明白?”
方天至閉目合十道:“阿彌陀佛!苦海無涯!”
韓綺麵無表情地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很看不慣他的和尚做派,半晌忽地放柔聲音道:“你有一點其實說錯了。我引你到海侯城來,並非隻為了讓你看看當年的真相。天至,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所擁有的一切將來都是你的。你我父子闊彆四年,我該補給你四樣生辰賀禮。”
方天至無動於衷,淡淡道:“一入空門,紅塵皆忘,此處沒有什麼天至,隻有一個和尚罷了。你既已還俗,便不再是我師叔了……”他說罷這句,話音輕輕一頓,“施主好意心領。隻是賀禮雲雲,不必再提了。”
韓綺哼了一聲,道:“你不打算認我?”
方天至道:“若是父子,何須相認?若非父子,何來相認?”
韓綺並沒有發怒。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玉席上,落在膝頭的手也仍柔和地輕握著,可身旁的青女與槐序卻已齊齊跪了下來。半晌,他道:“你隻有這些話要說?”
方天至麵無表情地與他對視著:“非也,貧僧還有彆的話要說。我歸寺之時,師父已圓寂了——”
他冷冷問:“他是怎麼走的?”
作者有話要說: 又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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