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姥姥, 我們真的沒騙你。”
梁老太太靠在病床上, 安靜打量著候在她身畔的兩人, 不由發出一聲淺淺的歎息, 再慢悠悠地說著, “我是年紀大了, 但不糊塗。”
老人家活到這把年紀,生死都淡了, 看事情比年輕人不知要通透多少。
夏安沉默下來, 沒有固執去解釋。
“我看得開。”反而是老太太主動笑著打破了病房裡的沉寂,“你們就彆瞎操心了。”
夏安看了看一旁的葉矜, 老太太顯然是有了前車之鑒, 不管她們現在怎麼說,都不會輕易相信了。
老太太伸出如樹皮乾枯的手,有些吃力,她緩緩拉住葉矜, 不舍說道, “我盼著你結婚,是想看到你真的過得好, 你這樣騙我,說句不好聽的,我要是真走了也不安心。”
“又在胡說。”葉矜握住老太太的手, 輕聲安慰,“醫生都說了沒事,你現在放寬心養病就好。”
老太太笑著搖搖頭, 說話時語氣倒是平靜如水,“我這把老骨頭還剩多少日子,我心裡清楚得很,反正開心一天是一天,沒什麼好可惜的。你能陪在姥姥身邊,姥姥就滿足了。”
說歸這麼說,老太太心裡到底還是有失落的,可又能怎樣呢?她心裡固然希望能看到葉矜一切安穩幸福,但等不到這天也沒辦法,總不能逼著葉矜為了結婚而結婚。
人活一世,哪會不留遺憾。
都是命。
梁老太太目光又落在夏安身上,“安安,你這幾個月能陪著我,我真的很開心,就是這段時間委屈你了。”
夏安垂著頭,“姥姥,對不起。”
偏頭瞧見夏安臉上凝著自責而失落的神情,葉矜眉頭輕鎖,想牽她的手,去安撫,不知什麼時候起,自己的情緒這樣輕易就能被另一個人牽扯,有時隻是因為一個淡笑,有時隻是因為一個略顯黯然的眼神。
“好孩子,姥姥可沒怪你。”老太太看著夏安,一臉笑容慈祥,她道,“就算你和矜矜隻是假結婚,姥姥也把你自家人了,以後有時間,偶爾也記得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太啊~”
夏安抿唇點著頭,“當然會。”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嘴裡喃喃,雖笑著,但笑容裡隱隱也透著些無奈和失望。
老太太這邊終歸是有個交代了,如今,最棘手的問題也解決了吧。
隻是葉矜和夏安肩並肩走出病房後的步伐,和心思一樣,仍是沉重。
走到無人的一隅,夏安內心醞釀一陣,還是揚頭對葉矜說道,“我們找個時間,辦離婚手續吧。”
兩人對望。
葉矜聽後,囁嚅,遲遲沒有言語,就這樣迫不及待想同自己撇清關係嗎?想起那晚,夏安說和她在一起累,所以不想勉強,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如果葉矜想要改變的勇氣,來源於對夏安的心動以及對方對她說的那句“我等你”,那當夏安說累想放棄時,她望而卻步了,原本對未來便少之又少的期待,慢慢在抽空。
現在的夏安不理解葉矜的徘徊不定,不理解一句“累了”在葉矜眼裡多麼敏感,更不理解高傲的葉矜在感情麵前原來是那樣自卑脆弱的一個人。
後來夏安得知一切,她想,如果當初可以再耐心給葉矜一點時間就好了。再轉念一想,倘若不是自己選擇離開,她又怎麼明了這個悶騷心底原來是那樣喜歡自己,需要自己。
“現在不用騙姥姥了,我們也沒必要繼續……”夏安不緊不慢,繼續說著離婚的事。
關於離婚,雖然葉矜沒表示什麼,但從對方的眼神裡,夏安讀出了葉矜對這個結果的抗拒,她並不願離婚。
霎時間,夏安心底糾結了起來,她腦海突然冒著念頭,倘若葉矜現在開口挽留自己,自己該怎樣選擇?
葉矜盯了夏安很久,久到夏安甚至覺得她在舍不得自己,覺得這一切會有轉機。
可最後事實告訴夏安,她的糾結多此一舉了。
葉矜紅唇翕動,隻吐出這一個音節,“好。”
同意了。
聽到回答,夏安擠出一抹笑,同時鼻子在發酸。心底微不足道的一點夾著希望的火星,被徹底澆滅,未必是壞事,至少不用再作無用的糾結。
兜兜轉轉,這場合約結婚還是到此結束。
這一刻,比夏安想象中還要來得快,算起來,她跟葉矜結婚也才不到半年,而這這期間發生了許多事,也讓她感到漫長。
同意離婚那一刻起,葉矜想這就是答案吧,她還是選擇了回歸以前的生活,索然無味波瀾不驚,但早已習慣的生活。
而夏安也抱著同樣的念頭,荒謬的故事結束了,繼續忙碌努力,無暇顧及感情。
確定要離婚以後,夏安住回了學校宿舍,她偶爾也會抽時間去葉家看看葉晚,僅此而已。
小家夥那邊的確令人頭疼,夏安和葉矜也不知道怎麼跟葉晚交待,好幾次想說出口,但看到孩子天真可愛的笑,還是憋了回去,不忍心。
葉晚被蒙在鼓裡,還是一口一個“媽媽”叫著夏安,夏安隻是告訴葉晚,自己工作忙,不能每天都回家,但一有時間就會回來看她。
小家夥聽了雖然不太開心,但也馬上表示理解,夏安見了,就更是心疼。
所以,要離婚這件事,兩人都還沒同葉晚說,隻能慢慢來吧。
三月,南城的氣溫終於回暖,時光平淡無奇的流淌,無聊切真實。
庭院裡的草地冒出一片嫩綠的尖兒,越來越有初春的氣息。
薊霜坐在庭院裡的藤椅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喂著鴿子,懶洋洋的好不愜意。
時隔一個月葉矜才來找她,薊霜沒問葉矜和那女孩的進展順不順利,顯然是不順的,因為葉矜的模樣,看著也實在不像是受了愛情滋潤。
“她說和我在一起太累了,沒有勉強的必要。”葉矜先開口道。
“你跟她說了嗎?”薊霜反問。
“沒有。”葉矜盯著庭院裡的鴿子,無憂無慮的嘰嘰喳喳著,讓人心煩,“她說要離婚,我答應了。”
“打算放棄?”
“我還是適合一個人。”葉矜如是回答。
薊霜接觸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往往一個微動作微表情以及不經意的語氣,她便能窺測出對方內心真實的蛛絲馬跡,她一針見血,“你心裡還是舍不得她。放棄她,難受嗎?”
麵對薊霜一個接一個戳在她心頭的問題,葉矜覺得壓抑,不再答話。
不回答就是默認。
“兩個人之間沒有溝通肯定會累,你想過對方為什麼會說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