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種下的甜菜,八月末就收獲了,這東西葉子像菠菜,菜頭像紅皮大蘿卜,能製糖,也能當菜吃。
第一次收獲,主要是收種子,菜埋在地裡稍微有點老了,不過還是用來製糖了。
白糖做了不少,因為糖本來也可以做防腐劑用,所以不怕壞。
今天熬糖漿是為了做雪糕。
綠豆沙做成半個雪糕,上麵留空,糖漿涼了之後灌到空的部分,等凍上之後中間抹一層水,上下兩半的雪糕一貼,再凍一會兒就成了,特結實。
陸嬌嬌吃一根還不錯,她讓人裝了鉛箱子去找秦王分享。
一上門就知道秦王有客人,不是旁的大臣,而是成蛟。
陸嬌嬌左右沒事兒,秦王做不完正事是要加班的,他準備等一等。
秦王讓人請太後進去。
屋子裡放了一張新圓桌,秦王與成蛟相對而坐。
不大不小的桌子,幾個人同時落座能看清彼此的臉,比如房間裡這張桌子,成蛟坐在秦王對麵都能看清他衣服上的紋路。
他一張被曬得微黑的臉泛著可憐的白,雙手按在大腿上,坐姿比小學生還規矩,像木偶一樣僵硬,有神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寫著膽戰心驚,看樣子如果可以選擇寧願跪的遠點也不願意坐得這麼近。
不知秦王怎地把人嚇成那樣。
陸嬌嬌若無其事在兩人中間坐下。
說來桌子一物還是自鹹陽農業技術學校開始流傳的,學校裡的學生多,一個教室就要裝五六十人,桌椅板凳占地少,好收拾,也方便學生聽課寫字。學生老師都習慣了,從學校到校外,幾個月時間也漸漸被大家認可了,一些富貴人家和宮裡都做了桌椅。
陸嬌嬌叫了聲“戎金”,小太監搬過箱子放到桌麵上,成蛟的注意力被吸引到箱子上,這東西他眼熟,應該是裝雪糕用的,就是不知道太後帶來的是什麼雪糕。
“新做了些豆沙白糖雪糕,來嘗一嘗。”
打開箱子,涼氣撩出來,空氣一下子涼了,雪糕和店裡的一樣裝在木盒裡頭,陸嬌嬌把第一盒遞給秦王,第二盒遞給成蛟,自己拿一盒,箱子蓋好推到一邊。
成蛟看秦王開了雪糕蓋子,就也開了雪糕蓋子,拿起來吃,他牙口極好,一口咬下去不嫌冰牙,幾口嚼碎,涼絲絲的綠豆沙帶著微微甜味,低頭一看,雪糕裡有一個白色芯子,甜味就是從這裡來的,特彆甜,好吃,再吃,哢哢哢,一通猛吃,陸嬌嬌看他吃都覺得牙疼。
不一會兒,成蛟抬起頭,意猶未儘,陸嬌嬌不至於在幾根雪糕上小氣,說道:“想吃自己拿,不用客氣。”
埋頭吃東西就不用看秦王了,成蛟心無旁騖吃起來。
秦王一向舉止克製,陸嬌嬌覺得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一根雪糕慢騰騰吃到結束,也沒拿第二根,隻是偶爾掃一眼埋頭大吃的成蛟。
陸嬌嬌不耐煩這個古怪的氣氛,一伸手從**手裡接了個盒子放桌上,推給秦王,“是個鐘,方便看看時間。”
留下這句話她就走了。
現在人一般都認識太陽和影子,用日晷做計時工具,石盤金屬棍,須得放在有陽光的地方才能用,還是有個鐘表更方便。
和風扇一樣,也是用發條做動力,發條鐘表。
隻剩下秦王與成蛟。
秦王勾勾嘴角,看著正在埋頭吃雪糕的成蛟,“好吃嗎?”
成蛟嚇了一跳,心都不會跳了。
秦王隨手掀開鉛箱,小箱子裡頭放了冰放冰,他常見這隻箱子,知道裡頭通常隻放個十來隻雪糕冰,現在隻有兩三根冰櫃歪在箱子底,像個殘羹剩飯。
成蛟感覺十分不好,然而一到秦王麵前就本能認慫,心裡想著你要殺要剮說句痛快的,表麵上慫的一批。
這副模樣秦王看夠了,當成蛟不存在,他開了陸嬌嬌留給他的木製的箱子,裡頭裝著一隻木框小鐘,玻璃表麵,大小隻比人手掌大一些,表盤是一張乾淨白紙,點了一圈十二個圓點,三根長短指針做的精巧漂亮,隻是現在指針不轉。
秦王前後翻看兩邊,成蛟對這個沒見過的東西也很好奇,注意到後頭有個眼熟的花形把手,主動請纓:“大王,臣知道怎麼回事兒。”
誰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秦王還是把小鐘遞給成蛟。
成蛟記得給風扇上勁兒的手感力道,使勁一擰,咯嘣一聲,那隻小小把手掉下來了。他耳邊尚有餘音,一臉茫然,抬頭正對上秦王的死亡射線。
電光火石之間,成蛟發現,好像……他還是想要活著。
吃雪糕、喝果酒、騎自行車、鬥雞走狗……
秦王掃了一眼成蛟手上的小把手,表情仿佛沒變,隻是說:“依寡人看,比起城中瑣碎,你更適合沙場征戰。”
成蛟:“……大王說的是。”
此時此刻,成蛟無比確定,秦王想要殺他,他後背汗毛根根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