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殿下,我很喜歡。”
李斯看上去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心裡則是感歎,扶蘇受太後喜愛,至今為止,太後也隻給大王和扶蘇送過紙。
而且,自從呂相去世大王與太後相處愈發隨意平和了。
李斯沒想到這一點,他原本以為呂相過世太後與大王多少會生出一些隔閡。
隻能感歎,畢竟是親母子。
想起呂相,李斯索性說:“不如今日便給殿下講一講呂氏春秋中的一個小故事。”
扶蘇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祖母送給我一套呂氏春秋,然而我字還沒認全,隻是略微翻看,還沒有讀過,先生能講真是太好了。”
李斯摸摸胡子笑了笑,說道:“殿下若是喜歡,我們下次還可以講呂氏春秋,裡麵有許多有趣的小故事。”
“今天講的故事是刻舟求劍,出自《察今》,原文是:楚人有涉江者,其劍自舟中墜於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劍之所從墜。”舟止,從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劍不行,求劍若此,不亦惑乎!”
“其大意為,一楚人乘船,佩劍落入水中,他在墜劍之處刻下記號,停船之後入水尋劍。”
“殿下覺得,楚人能根據這個記號找到落水的劍嗎?”
“自然不能。”
李斯笑笑,目光微重,“楚人之愚,甚是荒謬,然世間常有相似者,不僅有貧民、農人、讀書之人亦會有刻舟求劍之行。”
扶蘇擰擰眉頭,“讀書之人難道不知舟行水遠的道理?刻記之處不應在船上,而應該在湖麵。”
“有些人愚蠢是真的,有些人愚蠢是假的。”
“假的?”
“自然是另有所求,街上有人禽鳥,帶一竹籠,人買鳥則贈竹籠,有人因籠買鳥。”
從楚人與劍,再到籠子與鳥,扶蘇認真想了一會兒,道理他是聽得懂了,便點點頭。
他們每次基本隻講一個故事,扶蘇想起一事,抬頭問:“今日聽聞有人諫言逐他國門客出秦,不知此事如何?”
扶蘇其實很舍不得李斯,他在宮裡雖然有一群宮女內侍可以玩耍,有時候也可以和宗親臣子的孩子們玩鬨,但沒有一個人像李斯這樣有耐心還會講故事。
李斯:“李某昨日遞上諫言一封,至今未見回複。”
扶蘇微微睜大眼睛,“還未有結果?”
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焦急,很快又恢複鎮定。
李斯好奇扶蘇在這一瞬間想了什麼,便問:“若是李某離秦,殿下可會想念?”
扶蘇說:“先生必定不會離秦。”
這回李斯是真驚奇了,“殿下何出此言?”
自宗室建議秦王驅逐他國客卿之後秦王並未說一句話,好幾天過去了,李斯心中多有不安,不確定秦王是否動搖。
扶蘇的想法很簡單:“太後說李先生是有本事的人,不用擔心,先生若是想留在秦國,必然能順利留下。”
“太後高看李某了。”李斯搖搖頭,麵色微苦。
“先生也曾說祖母有識人之明,今次太後已相信先生,先生為何不信自己。”
“若說才華,李某必定不會辜負太後信任,隻是此事涉及大王與宗室諸人。”
李斯不會說扶蘇不懂這些,但扶蘇作為一個小孩子,的確不懂這些,他也沒有不懂裝懂的愛好,此時便說:“先生何不相信大王?”
“非是不信,而是不知。”
李斯覺得扶蘇天真,他笑了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是一個信任可以概括的,僅僅有信任也是不夠的。
他信秦王乃雄主,所以輾轉而來,追隨效忠,但麵對穿著黑色朝服頭戴冠冕的秦王卻不得不畏懼他,這種畏懼來自於秦王一言九鼎的權勢,君臣之位的差異。
也許有那隻小老鼠可以憑借機靈巧妙在貓跟前戲耍,卻沒辦法不畏懼貓,這是人的本性。
秦王未知的那部分讓他覺得不確定,正是這一部分讓他心生恐懼,且自古以來君王可負臣子,臣子卻不可負君王。
不僅有他李斯,諸位臣子皆是如此,天下人也是如此,將來的扶蘇也會如此。
也許有一人例外,太後可以信大王卻不畏懼。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