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2 / 2)

有父親的責罵,有父親病痛時撕心裂肺的咳嗽,也有明明相隔上千公裡,卻仍不忘打壓和控製他的意誌。

“博士!”

“玻璃裂了!玻璃要裂了!”

棱形金屬的尖銳部位被餘縱有手砸進玻璃,戳爛了的掌肉裡是比鋼鐵還堅硬的骨骼。一下接著一下,被瞄準的點無法承受如此大的壓強,以此為圓心開始產生蜘蛛網狀的裂紋。

沉浸在幻覺中的張卯被人往後拽,他回過神,驚愕看著眼前布滿裂紋的魚缸。

餘縱的身形迅速後撤,懸於上方,高高在上的看著下方的螻蟻。隨著轉身,看似柔軟實則富有力量的魚尾甩到了玻璃上。

碎裂的瞬間,水傾瀉而出。

巨大的衝擊力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張卯被掀翻出去,一頭磕在牆上,其他人也跟著翻滾,很快被水淹沒。

漫入小門內的水展現出了驚人的破壞力,所有機器在同一時間裡短路報廢,包括那扇唯一的出口——距離研究員們隻有十米之遙的電梯。

張卯頭腦發暈,身體歪斜的飄在水裡。

模糊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道人形,不,不是人,是人魚。

張卯清醒過來,可身體的疼痛和缺氧帶來的痛苦令他無法活動。眼睜睜看著餘縱靠近,從他手裡搶走了控製器。

“嘀嘀”兩聲,頸環的第一重鎖打開。

餘縱捏著張卯的手指貼上頸環,內裡的裝置開始掃描指紋。

砧板上的魚也不過如此,張卯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緊接著,他的頭發被拽住,腦袋隨著餘縱的力道靠過去。

他用力閉上眼睛,拒絕虹膜掃描。

餘縱的一根手指貼上他的眼皮,“博士,睜眼。”

張卯抗拒的掙紮,寧願死也不能放餘縱離開。

餘縱輕笑,指甲延伸出來貼著張卯的眼皮開始切割。

張卯已經到了瀕死的地步,鮮血從眼皮湧出流進水裡,像紅色的漂亮煙霧。最終,他妥協了,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指向自己的左眼。

黑暗侵襲而來,徹底喪失意識之前,他沒有遺憾生命的消亡,想的卻是餘縱跑了,人類要怎麼辦,父親要怎麼辦。

還有那些寶貴數據,研究所所有的電腦用和設備用的是同一條主線,部分短路意味著全部短路。不知道那些正在計算的數據他們有沒有保存備份。

攸關被餘縱撈上水麵,摘掉氧氣罩深呼吸上方的空氣。

眼看著其他研究員就要浮上來了,攸關戳戳餘縱的腰,“你先走,不用管我。”

兩個人一起走目標太大,他又那麼菜,會成為拖累。

餘縱看著他,青年的皮膚在水裡泡得太久已經起皺了,慘白。餘縱抬起手想碰一碰他的臉,意識到自己即將要乾的蠢事後,手轉了個方向壓在攸關肩上,目光幽深莫測。

魚缸中的水勻進了其他空間,水位下降太多,守在魚缸正上麵平台的人伸長杆子,打算待下方的人抓住後再把人拖上來。剛跪趴好,一道影子從水下掠過。

“那,那是什麼?”

“是餘縱,肯定是餘縱!”

隻要一想到連博士都忌憚的怪物擊碎玻璃逃了出來,幾人就兩股戰戰,嚇得杆子都拿不穩。他們倉惶的東張西望,其中一人指著他們身後的通道說:“他在那兒!”

人魚的指甲插|進牆體,沿著牆壁爬到了平台邊緣。

落地,深藍色的尾巴變成兩條矯健有力的長腿。餘縱是背對著他們的,從背部到小腿的肌肉線條完美,極富令人血脈僨張的力量感。

——

上麵的出口直通向一樓,攸關默默祈禱,希望主角能走得順利一點。

他放鬆,身體自然而然漂浮起來。其他幾個剛遊上來的研究員看他如此悠閒自在,也跟著有樣學樣。有人突然大喊一聲“糟了”,鑽下水去沒多久就把張卯拖了上來。

看著昏迷不醒的張卯,幾人露出堪比親眼看見餘縱逃脫的驚恐表情。張卯不能死,死了上頭那位會把他們全都丟去喂喪屍的!

慌亂的氣氛中,隻有攸關置身事外,心情相當不錯。

一路走來,主角又不是沒有機會離開。

遭到降臨者襲擊時後,他們在戈壁上找到他,當時的李鑫良根本打不過餘縱,他沒有打過控製器的主意,也沒有想過挾持他逼張卯就煩,而是乖乖跟他們回去。

後來餘縱憤怒地攻擊張卯,他完全可以像今天這樣用張卯的手指和虹膜解鎖,徹底斷開與控製器的連接,他也沒有。

直到剛才攸關才明白,餘縱不隻是在等待一份助力,更是在等待自己的成長。

他需要借助研究所的手段來讓自己更加強大。

在張卯和餘縱眼裡,攸關隻是一個工具,但他不生氣不難過。因為他知道,主角沒有放棄過自己,他一路隱忍,受儘折磨,為的就是今日的蛻變。

“博士!”

上方,救援人員趕到了,兩名隊員帶著安全繩和擔架一起滑下來,把張卯帶了上去。隨後才輪到其他人。

除了攸關,其餘人的臉色一個賽一個難看,打著哆嗦望著正在被救治的張卯。

“不能死,死了我們怎麼辦。”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們說他為什麼還不醒,我記得有些人溺水後隻需要按壓幾下就能把水吐出來……”

“能不能彆吵!”帶隊的人是一臉凶相的王暘,他煩躁來回踱步,不時抬手看表。終於,專業的醫務人員趕到,將張卯轉移到了醫療車上。

車子一路開往最近的醫院,當時在場的其他人也被帶離一一送往審訊部。

光自正前方和左右兩邊打過來,攸關的整個視野中全是刺眼的白光,他不得不閉上眼睛。一支筆飛過來,正好打在他腦門上。

審訊桌另一麵的人神色冷酷,“我再問你一次,餘縱到底是怎麼逃跑的。”

攸關已經回答得舌頭快起繭了,“長官,我真的不知道。我當時因為……一直在洞穴中,缸體破裂後我才隨著水流一起出來。這件事其他研究員都可以作證。”

他說的是實話,根本不怕這些人去確認。

“餘縱為什麼救你。”

“我不知道,但他離開以後用來保存jing子的仿生物囊袋不見了。”攸關身上隻有一條平角內褲,可憐巴巴的暗示餘縱救他隻是為了拿走囊袋。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長官,您再問我十遍二十遍都是這個答案。”攸關兩腿並攏,形容憔悴,他抿了抿因為太久沒喝水而乾裂的嘴唇,乾澀道,“我沒有必要騙人,而且M001對我做了那種事情……”

青年眼睛通紅,眼淚說掉就掉。

審訊員被他煩得不行,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人動不動就哭,太不爺們兒。

“行了!”他兩手拍桌,蹭的站起來離開了審訊室。

淚水掛在眼角,攸關抽泣著看了眼另一名審訊員,是個長相溫柔的女人。女審訊員知道他是這次事件中的承受體,歎了口氣,趁著同事沒回來給遞了一張紙。

“擦擦吧。”攸關的臉顯年齡小,女人看到他就心軟,輕聲安撫,“餘縱不見了,現在基地把能調動的人都被派了出去。上麵對此事十分重視,你要理解我們的難處。畢竟,你是他離開前唯一接觸過的人,任何蛛絲馬跡我們都不能放過。”

“姐姐我沒有騙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之前裝哭太賣力,吸了口冷氣進去,攸關開始打嗝。

女審訊員點點頭,她是相信攸關的,可是上麵交代過一定要從這些人口中找到有用信息。

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打開,那名凶巴巴的審訊員走進來,站在攸關麵前。

“所長要見你。”

張海山的辦公室位於A區最高層,因為病情緣故他不喜喧鬨,整層樓獨屬於他一人。

兩道人影落在地上,審訊員在前方帶路,頭也不回地交代:“待會兒說話仔細點,彆衝撞了所長,到時候有你好果子吃。”

“知道了,我一定注意。”攸關身上穿的是審訊部的製服,因為太過寬大,走起路來有些彆扭。

審訊員在一扇銀色大門前站定,他鄭重的理了理衣領子,又低頭撣了撣袖子上的褶皺,抬手叩門。

“進來。”應答聲鏗鏘有力,不像病入膏肓的人。

審訊員帶著人走進去,恭敬問候兩句,隨後側身讓出身後的人。

鬢角花白的中年人坐在舒適的轉椅上,形容枯槁,脖子和手瘦到隻剩下一層皮。從他的坐姿高度和衣物的寬鬆程度來看,身體健康時這人體格不小。

“你先出去吧,我想和這位小朋友單獨聊聊。”張海山衝審訊員揮手,挺起的胸膛一頓,猛烈的咳嗽就從他的嗓子眼裡蹦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痛苦的彎著身子,按在桌上的手青筋暴起。

審訊員看他這麼難受,擔心的同時也想趁機表現表現,殷切的上前:“所長,我去給您倒點水。”說著就去拿辦公桌上的茶杯。

張海山的咳嗽暫時止住,抬起頭笑著看向審訊員,笑不達眼底,語氣陰沉,“把杯子放下。”

審訊員怔愣,下意識來了一句:“您說什麼?”

張海山執起桌上的黃銅擺件砸過去,審訊員的肩膀一歪,顧不得疼痛忙彎腰認錯:“都是我的錯,所長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彆往心裡去,我滾,我馬上就滾。”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全家都是神經病。

攸關不動神色的偷看張海山的表情,臉上陰雲密布,誰惹誰遭殃那種。

祈禱,倒黴的人千萬不要是我。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