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關忍著手疼，拽起M002背到背上，“一人背一次，咱倆扯平了。”
豆大的雨滴砸下來，賀歡歡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一麵護攸關往裝甲車方向走，一麵幫忙扶著M002的背。
裝甲汽車重新發動，穿過一條街道，街道儘頭至少站著上百人，在汽車出現的瞬間，子彈穿過雨幕直接打在了玻璃上。
防彈玻璃上出現了蜘蛛網上的裂紋，將那些人的麵孔切割成無數片。羅俊明不想撞過去，那些都是他曾經的戰友，曾經的兄弟。
可如果不撞，賀歡歡怎麼辦，攸關怎麼辦？還有那個小子……
紛亂的思緒在腦子裡攪出風暴，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就斷了。
羅俊明瞳孔發散一瞬，虹膜放大一圈，隻剩眼角還殘留著一點眼白。
兩顆比普通犬類更長更加尖銳的犬齒從嘴角兩側伸出，身上的骨骼劈啪作響，肌肉開始鼓脹。
“羅隊，你……”賀歡歡意識到什麼，拽著攸關和M002一起往後仰。
羅俊明鬆開油門，任憑汽車滑行，被子彈打到也不知疼痛，像一顆失控的子彈紮進敵人中心。
平靜的水麵激起千層浪，整齊排列出的人牆頃刻間潰散，被羅俊明抓住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叫喊就被折斷了腰。
他的攻擊沒有停頓，舉起一人砸向朝自己開槍的人。
“為什麼，羅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羅隊長，我們是你的戰友啊。”
“屁的戰友！這就是個怪物，他跟餘縱一樣，已經被畜生的基因控製住了，殺了他！”
這聲“怪物”將大家的慌亂和恐懼徹底點燃，他們不再顧忌羅俊明毫無章法的胡亂攻擊，無情的子彈一顆又一顆打他的身上。
可那隻怪物仿佛披著鐵甲，子彈無法將他徹底穿透。
他們甚至懷疑，子彈根本就沒有傷及他的內臟！
“他是第二個餘縱！他會把我們都殺了！”
那些子彈全部嵌在羅俊明的皮肉中，密密麻麻的，十分駭人。
“打他的頭！狙擊手！”
賀歡歡終於把車停了下來，抬眸便看見羅俊明的額頭上有一個紅色瞄準點。
四下找去，終於發現了一直在嘗試瞄準的狙|擊手。可她離得太遠，等趕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歡姐你看。”攸關指向前方，一個拖著章魚觸手的男人跳過房頂，精準卷住狙|擊槍的子|彈。
賀歡歡趁機爬上車頂，調整重機|槍的方向——
砰砰兩聲，後坐力震得她骨折的手瞬間是滲出了血。而準備回擊章魚哥的那名狙擊手，直到死也不知道子彈是從哪裡來的。
羅俊明粗暴的攻擊沒有結束，周圍那些人的厭惡，詛咒的惡毒語言，點燃了他的怒火。
他舉起一塊石板朝他們扔過去，試圖讓這些人閉嘴。
“打死他，打死他！要不然他會殺了我們的！”越害怕，射向羅俊明的火力越猛烈。這些人全然忘了，明明一開始是他們想置羅俊明於死地。
羅俊明被吵得頭痛欲裂，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唯一的念頭就是：殺了他們，要帶著自己的隊員走。
尖叫聲，逃跑聲，在一片嘈雜後，世界變得安靜。
羅俊明的意識恢複，視野重新清晰，現場一片血腥。而那些朝他開槍的人已經退得很遠，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惡心的臭蟲。羅俊明任何一點舉動，都能讓他們退避三舍。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上麵沾滿了血，人類的血。
羅俊明知道，回不去了。
他真的成了一個怪物，無法自控，隻會殺戮的怪物。
雨不知何時停了，短暫的沉寂後，四麵八方的擴音器中傳出一段聲音：“2029年第003號文件，星曜基地將全額資助獵鷹基地進行人體研究，研究成果共享，實驗體的種類包括但不限於喪屍病毒感染者、免疫能力優異者等，人魚基因融合者為特殊實驗體，一切研究成功歸星曜基地所有，並且對外保密，由研究主導者直接向星曜基地彙報……”
“2035年第029號文件，進出基地的所有人員必須及時采集血樣，及時送檢，血樣檢測結果為“特殊”的人員必須著重標記，之後須派專員洽談溝通，讓他們自願成為研究所的一員。”
“2039年，夜梟基地實驗記錄001：夜梟基地今日發現一名異瞳男性，在注入一定量的喪屍病毒後，兩隻瞳色一起發生變化，三十秒後徹底變為喪屍。”
“2039年，夜梟基地實驗記錄002：衛隊編號039號士兵被喪屍咬傷後沒有變異，我們為他注射了改造後的黑曼巴基因。1分30秒，他的皮膚上長出蛇類的鱗片；5分53秒，他的瞳孔異化為豎瞳；10分12秒，變異者渾身抽搐，搶救無效身亡。”
“2039年夜梟基地……”
“2042年，獵鷹基地實驗記錄：動物基因改造進入新的階段，根據夜梟基地提供的最新消息，感染過喪屍病毒的人類與動物基因的融合率僅20%，下麵是獵鷹基地首個動物基因實驗體的進展報告。這一次選用的是經過基因編輯的ysl金蠍基因。1分05秒，實驗編號A001的雙目失明，皮膚呈現青黑色。2分55秒，雙手異化為蠍鉗。8分60秒，實驗體尾椎骨異化出蠍尾……30分43秒，實驗體暴斃。”
“……”
一篇又一篇實驗記錄被廣播聲帶到每個角落，準備去包圍叛逃者的運兵車停下來，裡麵的人紛紛搖下車窗，讓廣播聲更加清晰。
他們沒有聽錯，夜梟基地一直在向獵鷹基地傳送實驗記錄，而他們保護的獵鷹基地，卻是星曜基地的試驗場！
他們用誆騙的無恥手段，誘哄普通人成為實驗體。
他們不顧本人意願，私自采集所有人的血樣！
那他們自己呢？
所有人的血樣數據都被采集了上去，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隻要被標記了特殊血液，就很可能會成為研究所的下一個目標？
研究所是塌了，可研究員還在，完全可以繼續瘋狂的研究。
可是這些資料是從哪裡來的呢？
“是領主，是從領主書房裡流出來的！”
廣場上一名士兵說，“那天餘縱潛入領主彆墅時我就在現場，領主派我們進書房搜索了兩次。最後一次他走到書桌前，將平日坐的那把椅子翻起來，還從地上撿了輪子碎片，然後，然後他的表情很奇怪，就好像天要塌了……”
“我也想起來了，我聽說那天彆墅裡的安保係統出了故障。”
討論聲越來越多，正在追擊叛逃者的車子全部停下，不再繼續開火。
躲在房子裡的居民慢慢走出來，聚集到廣場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基地對外公開說，他們隻研究可以用來對抗的喪屍的人魚基因。更加沒有告知過他們，所謂的誌願者進了研究所會遭到非人的對待。相反，當初研究所派來的人說，誌願者是為人類做貢獻的英雄，他們會好吃好喝供著他們。
有人想起了今天看到章魚青年，也有人想起了失去理智，手撕喪屍的羅俊明。
他們都是被研究所害的，既然這樣，他們和基地對抗的行為就不能稱之為叛逃，而是在自救。
“你們能不能放了他們……”
“我覺得他們和喪屍不一樣，雖然外表奇怪，可是從來沒有傷害過我們。”
“上午我在城牆上時，就是韓姐的侄子救了我，他人很好，真的很好。”
大家的呼聲很高，而頭頂的廣播還在繼續。
坐在天|眼總控室的陳啟彪勃然大怒，廣播紕漏的一切，作為議員之一的他自然知道。
但餘縱千不該萬不該選擇在此時曝光，打他這個新任領主的臉！
陳亞沙的指甲掐著掌心，“這些都是真的嗎？”
“基地也有基地的難處，星曜基地作為大型基地，隨便一點甜頭就夠我們基地吃一年，而且聯合研究對大家都好。爸爸已經和那邊溝通好了，一旦把餘縱他們抓起來，他們立刻派新的團隊過來幫助你。”
“我不要！”陳亞沙後退。
“你不要也得要！你以為為什麼你的能力會進展得如此順利？那是因為我們從其他實驗體身上得到了數據經驗！沙沙，你是這一係列研究中最大的受益者。”
陳亞沙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伸出來，泛著漆黑的金屬光澤。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能力來源於自身優良的基因，結果卻是建立在無數普通人的痛苦上。
廣播裡的揭露已經到了第272號實驗體，陳亞沙捂著自己的耳朵，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看出她無法接受，陳啟彪歎了口氣，這個女兒終究是被他保護得太好了，以為自己能安然當他的掌上明珠，世界就真的一派平和。
他蹲下，兩手握住女兒的手，將她的兩隻手拿開。
“除了你，餘縱和其他人魚變異者都是受益者。沙沙，你們應該站在一條陣線上才對，可他們正在背叛你。”
陳亞沙搖頭，陳啟彪繼續道，“這些人是基地的隱患，不能留。你想要爸爸遇到危險嗎？世界上我隻剩下你一個親人了，萬一我死了，你……”
陳亞沙年幼沒了母親，父親陪伴她走出了人生中的所有困境。
她不能讓爸爸出事。
“我不想殺他……”
“不用殺掉。”陳啟彪誘哄，“隻需要廢掉他，讓他暫時失去行動力就行。爸爸會幫你，讓他永遠留在你身邊。”
“去吧，乖女兒，他現在一定就在政|府大樓中。”
猜得沒錯，餘縱的確還留在廣播室內。
被他押來的工作人員正顫抖地盯著電腦上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往下念。
男人閉上眼睛，嘗試釋放精神力，他看到了無數的絲線在一片白光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