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移宮(1 / 2)

許嬤嬤身後跟著一溜兒奴才,手中捧著禦膳房送來的精美膳食,魚貫走進長春宮寢殿,好看的:。原本金碧輝煌的寢殿內透著一股子壓抑的氣息,正午的天光透過緊緊關閉的窗欞照進室內,也依然散不去滿室的陰鬱,正如這座宮殿主人的前程一般看不見光亮。

許嬤嬤指揮著奴才將膳食擺放在桌上,這才對著縮在床上的赫舍裡低聲喚道:“主子,主子!您該用膳了……”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注意著床上那個安靜異常的身影,赫舍裡抱著被子將自己藏在幔帳的陰影處,對許嬤嬤的話沒有半點反應。

許嬤嬤試探性地走上前一步,赫舍裡猛地發出尖銳的大叫:“彆過來!不許過來!走開!走開啊——!”陡然一連串歇斯底裡的叫聲讓所有宮人退避三舍,許嬤嬤重重歎了口氣,指揮著人將膳食擺放在桌子上,十來樣精美的菜色擺滿了一桌子,單從這方麵來看,禦膳房的奴才還是沒敢克扣的!

許嬤嬤見那些奴才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眸光暗自閃了閃,揮了揮讓他們退了下去,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壓低聲音道:“主子,這會已經沒有外人了,而且您折騰了這麼些日子,想必宮裡人已經沒什麼懷疑了,您看今天是不是多進些膳食,不然再這樣下去您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啊!”

許嬤嬤作為皇後最親近的人,當然知道自家主子並沒有真的瘋,隻是做戲做全套,總不能在一些小細節上被人看出破綻來吧?所以赫舍裡這些日子以來行為乖張,處處表現出一幅神智失常的模樣,甚至整日頭發不梳,妝容不整,這對過去那個素來重視儀表的皇後無疑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也就漸漸瞞住了後宮大多數人,都覺得皇後也許真的因為翻身無望而瘋了。

赫舍裡慢慢停下了歇斯底裡的叫聲,側耳聽了聽房外的動靜,這才緩緩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未施脂粉、蒼白憔悴的臉,無神的眸子怔怔地看著前方,緩緩流露出自嘲和苦澀,喃喃道:“嬤嬤,你說本宮這樣做真的有用嗎?那個女人會因此放過本宮麼?”

身為皇後居然要做到這份上以求苟安,不得不說是一種天大的諷刺,若說當日赫舍裡確實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但是還不至於到神誌不清的地步,這些日子的表現大多都是裝的,畢竟她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性命捏在馬佳氏手裡。

尤其當日她在慈寧宮的表現已經將馬佳氏得罪死了,她可不信那個女人會輕易放過她,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秋後算賬,如今這宮裡可沒人能製得住馬佳氏,赫舍裡思來想去隻有裝瘋賣傻一途,隻希望馬佳氏看在她已經毫無威脅的份上放她一馬。

“主子,您放寬心就是,您畢竟是皇上明媒正娶,上了愛新覺羅家族譜的正妻,是全天下人都承認的大清皇後,那人就算再大膽,也不敢要您的命呀!不然等皇上回來她如何向皇上,向滿朝宗室和大臣們交代?”

許嬤嬤看著皇後這樣委曲求全的模樣,不由心疼得老淚縱橫,從古自今有哪個皇後會像自家主子這樣命苦,明明是天子祭告天地祖宗,正經冊封的嫡妻元後,如今竟然卻要在一個妃子手底下辛苦討生活,甚至還要裝瘋賣傻才能苟活於世,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等不可收拾的地步?

赫舍裡對許嬤嬤的寬慰隻是冷冷一笑,自嘲道:“嫡妻又如何?皇上隻怕早就忘了還有本宮這麼個人了,若他有一點結發之情,又豈會十年來從不踏足長春宮半步?至於皇後?十年不曾出現在世人麵前的皇後,又會有幾人記得本宮的存在?當初本宮被禁足的緣由,隻怕宗親大臣無人不知,恐怕人人都道本宮失德敗行,丟了大清的臉麵,恨不得本宮死了才好,哪裡會為本宮出頭?”

“至於交待?以馬佳氏對皇上的影響力,她哪裡需要什麼交待,隻要她隨便給個什麼理由皇上都會相信吧?”赫舍裡眼中流露出不甘憎恨的光,這些年她雖然禁足長春宮,但是赫舍裡家的眼線總還有那麼幾個,雖然辦不了什麼大事,但是傳遞些消息還是可以的,至少她不至於真成了瞎子聾子。

她知道太皇太後因為與馬佳氏作對,被設計軟禁在慈寧宮,她還知道這後宮被馬佳氏完全攢在了手心裡,那些奴才見了馬佳氏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她更知道康熙對馬佳氏是如何的榮寵無限,連太皇太後都著了她的道,何況她這個失寵的皇後?

這次孤注一擲,本打算趁著皇上出宮,借太皇太後的勢徹底除掉馬佳氏,沒想到馬佳氏竟然如何囂張,態度強硬地將太皇太後打壓下去,那些奴才更是沒用的,不但沒能派上用場,反而助長了馬佳氏的氣焰,導致最終功虧一簣,其他書友正在看:!太皇太後一倒,馬佳氏有什麼不敢做的?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在馬佳氏眼裡看到的殺意,那樣的狠絕冰冷,讓她怎麼能安心?

可恨的是似乎連老天都站在馬佳氏那一邊,本來以太皇太後地位上的天然優勢和累積三朝的威望人脈,隻要皇帝不在,麵對馬佳氏本該是勝券在握的,偏偏那沒用的老東西被馬佳氏幾句話就氣得吐血病發,硬生生毀了大好局麵,以當時的情況看,太皇太後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她若不想辦法自救,恐怕等不到皇上回宮就已經性命不保了。

“皇上——呃!”一聲急促的通報戛然而止,伴隨著人體落地的撲通聲,突兀的讓人毛骨悚然,赫舍裡和許嬤嬤猛地一驚,一耳朵就聽出剛剛那是司琴的聲音,每次她們在房中密議,都是司琴在房外盯梢放風,聽這動靜明顯是想要給她們報信,卻被人給暴力製止了。

不等她們做出反應,就見寢殿大門被人用力推開,闖進來幾名人高馬大的侍衛,赫舍裡見狀瞳孔一縮,許嬤嬤連忙挺身擋在赫舍裡前麵,力持鎮定地喝道:“大膽,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皇後寢殿,難道不要命了!”

啪啪啪,一陣擊掌聲傳來,就見房中的侍衛們分開兩邊,讓出身後一名身著黑色騎裝的俊美男子,那人背著手施施然站在寢殿門外,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望之心顫,許嬤嬤不由得眯了眯眼,有些不適應突然明亮的光線。

赫舍裡則是直愣愣地盯著門外的人,有種恍然如夢中的感覺,即使十年未曾謀麵,但她豈會認不出自己的丈夫?那個讓她又愛又恨,心心念念了無數個日夜的男人,那個曾經給了她無限尊榮,最後又親手將她打落地獄的男人!

“奴……奴婢參、參見皇上,恭請皇上聖安!”許嬤嬤早已在認出眼前人身份的同時,就撲咚一聲五體投地地跪落在地,以頭觸地不敢抬起,有些哆嗦地大禮參拜,沒有人能想到時隔十年,康熙居然會再度踏入了長春宮,無論是赫舍裡還是許嬤嬤都沒想到,即使這本該是她們期盼以極的事情,但是事到臨頭她們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

許嬤嬤是因為不知道皇上此來究竟是福是禍,畢竟人人皆知皇上已經北上木蘭,但是這位偏偏就出人意料地出現在後宮,而且還是長春宮這等冷僻的地方,由不得她不胡思亂想,尤其在皇後違抗聖旨私出長春宮,並且串通太皇太後做出那等事情之後……

赫舍裡卻沒有想那麼多,她隻是癡癡地看著眼前這個朝思暮想了十年的男人,那夜夜入夢的麵容不再是少年的稚嫩,已然刻上了剛毅果決的線條,當初清澈倔強的眼神已然平靜得深不見底,黝黑深沉得宛若地底寒潭,一眼就能讓人涼到骨子裡去,那素來抿直的唇線此刻正微微上挑,帶著一個說不出是譏誚還是嘲笑的弧度,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就讓她半點移不開視線,這是她的天,她的男人,她這一生摯愛的丈夫啊!

赫舍裡忘情地看著十年來隻在夢中出現過的男人,心中無暇去想自己的處境,也不願去猜康熙突然到來的原因,她隻是那樣貪婪地、渴望地看著康熙,那目光似乎想要將人刻到骨子一般,帶著說不出的深情和執拗,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無論心中曾經怎樣地怨恨他的無情,但是在此見到這個男人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隻要他肯來看她一眼,隻要他對她仍有一絲感情,她就心滿意足了。

康熙看著床上那個目光灼熱且毫無掩飾的女人,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個披頭散發、妝容不整的邋遢婦人居然是皇後?見了他甚至連行禮的姿態都沒有擺出來,哪裡還有半點體統,沒得讓人看了笑話,康熙抬手示意之後,那些目不斜視的心腹侍衛們立即快速退出了寢殿,不管帝後之間有何矛盾都不是他們能參合的,萬一聽到什麼不該聽的,那才叫無妄之災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