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腥甜流入喉嚨,蘊含著高修者的澎湃生機。
半闔杏眼的淩瑤艱難地掀起眼皮,看到那懸在嘴邊的猙獰傷口,呆了呆。
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一把將玄真胳膊推開。
然後力竭而倒。
“不要。”她聲音微弱地拒絕,“不要救我……你,必須出去!”
玄真眸中血霧彌漫,剛鬆開的手再次掐住她下頷,鮮血淋漓的左腕挪回她唇邊。
“聽話。”他動作強硬,聲音卻格外低柔,“喝了就好了……我們一起出去。”
淩瑤壓根注意不到,她昏沉的腦子裡隻惦記著掙紮和推拒,揪住玄真衣襟的手猶自微微顫抖,卻拚力試圖將他推開。
當然,徒勞無功。
玄真的力氣太大,她無法抗衡,鮮血從其手臂蔓延而下,流入口中,腥甜氣息充斥喉嚨。
淩瑤使勁搖頭:“啊啊……”被掐住的下頷,讓她話不成話。
她紅著眼,恨極了自己的無用——若非身體乾涸缺水,怕是早就淚灑黃沙了。
玄真卻毫無所動,甚至在發現血流減速後,握緊拳頭,讓鮮血再次汩汩而出。
不管入魔與否,他本質還是出竅期佛修,血液中蘊含的生機比水要強上數百倍。淩瑤即便再不願,也被迫灌了許多。
察覺體內力氣開始回籠,她立即掙紮。
玄真眸色血霧翻湧,圈著她的手加大力道,下一瞬又仿佛弄疼她一般,微微鬆開些許。
“聽話,淩瑤,聽話,”他神誌漸漸離失,喃喃輕道,“很快就好了。”
當此時,四周風沙驟起,伴隨著劇烈的靈力波動。
玄真雖神誌不清,多年修為卻讓他對靈力波動敏感至極,動作便頓了頓。
拽住玄真衣襟的淩瑤用力一掙,撲上去,張開沾染鮮血的嘴,用力咬住他胳膊上完好的肌膚。
不知是疼痛所致,還是懷中人兒的脫離,玄真怔了怔,血霧稍褪,遲疑道:“……淩瑤?”
“師叔!”淩瑤連忙鬆開嘴,急切道,“快,陣法——額。”
周圍哪還有那漫天黃沙的景象,綠草紅花、亭台樓閣、小池流水,雅致得猶如水鄉庭院,甚至還能聞到草木清香……最重要的是,體內驟然恢複的靈力。
他們出來了!!
淩瑤驚喜異常。
下一瞬,顧不得手腳無力,她一把將玄真胳膊摟在懷裡,哆嗦著手,小心翼翼替他清理傷口上的黃沙塵土。
玄真心神恍惚,一時竟不曾反應過來,怔怔然看著她埋頭處理……直至萬玉膏的冰涼覆上傷口。
玄真倏然回神,迅速抽回自己不知道何時搭在淩瑤肩上的手,觸電般往後退。
淩瑤正給他擦藥呢,他這一抽身,藥抹空了不說,她整個人也摔到地上,驚得她悶哼出聲,仍虛弱的身體,躺在地上,半天都動彈不得。
玄真方才隻是情急,見她這般,差點沒把自己拍死。他忍了忍,終是抵不住心疼,顫著手,攙起她,低語道:“抱歉,貧僧……”
“師叔。”淩瑤抬頭,臉上是大大笑容,“我們出來了……我沒事了。”
鮮血點綴著蒼白容顏,帶著觸目驚心的殊豔。雖仍羸弱,卻已有了平日的幾分生機。
玄真心臟一縮,差點溺死於其中。
說完話的淩瑤已將注意力落在他傷口上,目露心疼,道:“你彆亂動,我還沒上完藥呢。”
“無事。”玄真垂下眼眸,收斂心神,輕扶她坐好,壓根不管傷口,翻出一瓷瓶,倒上一粒丹藥遞給她。
淩瑤頓了頓,意會後,心裡軟成一片。她輕道:“我沒事,出了陣法就好多了。”同時伸手,欲要抓他胳膊,“我幫——”
“不用。”玄真避開她的手,再次將丹藥遞到她手邊,“雖已出了陣法,你在陣法中收到的傷害卻不會消減……你先吃了。”
淩瑤無奈:“我不著——”
玄真指尖一彈,直接將丹藥射入她口中,同時飛進去的還有幾粒指甲蓋大小的水珠。
淩瑤:“……”
丹藥清水入喉,瞬間緩解了喉嚨的乾疼。淩瑤默然,接了玄真的好意。
玄真仔細盯著她神色,自然察覺她一瞬間的放鬆,立馬又凝出數粒水珠,飄到她唇邊,低聲道:“再喝點。”
淩瑤怔了怔,差點以為玄真在哄她。她倉促笑了下,快速含下水珠,含糊道:“謝謝師叔。”
玄真眼底蘊著幾不可察的柔和,低低“嗯”了聲。
丹藥是好丹藥,淩瑤隻略坐了坐,力氣便恢複許多。她坐直身體,伸手:“這下可以上藥了吧?”
玄真遲疑了下,慢慢將胳膊遞過去。
淩瑤再次看到那猙獰得幾乎見骨的傷口,低垂的眼眶再次泛紅。她暗吸了口氣,穩下心神,珍而重之、輕之又輕地給他抹上萬玉膏。
淩瑤的狀態好轉,玄真的心神便恢複大半,再看那青蔥玉指在豔紅血肉上輕撫,眸光便不由自主追尋而去,貪婪地感受著倆人難得的碰觸。
淩瑤仔細上完藥,確認撕裂的皮肉在萬玉膏作用下緩緩愈合,才鬆了口氣。
“好了。”她收起萬玉膏盒子,抱怨道,“你也太衝動了,哪有這樣傷害自己的。”
玄真收回胳膊,垂下眼眸,拉下袖袍,緩聲道:“事急從權,淩施主無需介懷。”
聲音清潤平緩,是平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冷靜疏遠的佛子。
淩瑤如今已察覺自己心意,再對上這樣高遠如出塵的佛子,心裡難受極了。
她暗歎口氣,強笑道:“什麼事急從權,再等等,我們就出來了,何苦白白遭罪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