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然慌亂極了,隻覺得腦海一片空白,電光火石間突然想到蘇如眉方才湊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
“你!是你——”
她指著蘇如眉,臉上神情倒是平靜了幾分。
林依然心知霍容啟絕不會聽她解釋,便是她說的是真的,他也會當她故意陷害蘇如眉,於是她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看向走來的貴妃。
貴妃半張臉隱沒在花園的濃陰裡,模糊不清,隻餘含著笑的唇角和雪白下顎被昏暗燈光映照,顯出幾分柔和來。
但林依然感覺不到半點柔和,隻覺發寒。
暗自鎮定,她朝貴妃磕了個頭,口齒清晰道:“娘娘明鑒,依然是從小就和眉妃娘娘有些矛盾,但我就算再怎麼愚蠢,也不會在宴席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方才你們走過來時,是眉妃娘娘突然推了我一把,臣妾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著她朝薔薇叢裡倒去。”
她倒也聰明,沒有添油加醋,直接了當把剛剛發生的事情重複了一遍。
貴妃一直輕飄飄看著她,神色不變,倒是霍容啟麵色似有不悅,正準備開口說幾句。
“是我推的。”
站在他身後的蘇如眉突然開口,語調冷靜,麵色卻帶著幾分厭倦。
“我來花園散心,見著她不悅,便私心想推倒地,結果力量太小,反倒自己倒了下去,不用再說了,我承認,夠了嗎?”
“娘娘,明明是——”
身邊翠蓮有些焦急的開口,她明明看到是那令小王的王妃囂張跋扈,怎麼娘娘卻······
“好了。”
蘇如眉聲音冷漠,臉上厭倦之色越濃,直接打斷她的話,眉宇掠過一絲疲倦。
“我都承認,請你們離開,讓我安安靜靜待一會兒可以嗎?”
“眉兒。”
霍容啟不再關注林依然,隻看著她,籌措半響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看見了蘇如眉臉上的厭倦,看見了她眼裡的疲憊,可他能做什麼呢?
她是皇兄的妃子啊,就算保護也輪不到他來做。
她明明是那麼淡薄外物的一個人,如今陷在深宮裡,日日被人侵擾,便是這樣的宴會上,也有人趁機找她的麻煩,她厭倦,可又能如何?
霍容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無力過。
他若是皇兄,怎麼舍得讓她這麼難過?可他隻是一個王爺,一個······什麼也做不了的王爺。
蘇如眉靜靜看他,語氣越發淡漠起來:“立王爺,我先走了。”
‘立王爺’這三個字,便如一根針,紮在霍容啟心上。
他袖擺下指甲陷入肉裡,心中卻陡然生出對權力的無限渴望。
他原本和霍容安關係不錯,雖算不上舍生忘死,可也一直兄友弟恭,直到霍容安娶蘇如眉為妃。他雖然不開心,也隻想著他們若能幸福快樂,他亦可以成全,但此時此刻,他將蘇如眉的痛苦和疲倦都納入眼中,記在心裡。
皇兄如此對她,可曾記得當年誓言?可曾對得起他拱手相讓?
得到了為什麼不珍惜?他霍容啟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子,一點兒也舍不得她委屈的女子,為何要受這般磨難?
今日他見著已是這般模樣,那他看不見的地方,那些深宮裡的妃子,哪個不比這林依然更惡毒陰險?眉兒根本無心與她們爭鬥,他甚至都可以想到,那些女人陷害她時,她或許便如今日這般,心如死灰,厭倦無比。
他能明白她心中對於這些陰謀詭計的厭倦,皇兄能嗎?就算一開始能,到後來這樣的事情越來越多,他還相信自己一開始的判斷嗎?
霍容啟不敢想,也不願想,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帶她離開這片苦海,離開這座吃人的宮廷。
身為王爺,他做不到,那麼······
霍容啟眼眸幽深,俊美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唇角抿成一條直線,整個人生生透出幾分陰鬱來。
這是他第一次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可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蠢蠢欲動。
閉了閉眼,他在心中告訴自己,霍容安許下的諾言會忘,他不會,霍容安不能保護她,他能。
蘇如眉和他說過幾句話,便也不再開口,甚至沒向貴妃行禮,隻轉身往花園更深處走去,可誰都能瞧見她心中的不悅。
或許這不悅是厭煩,也是不屑,她不屑和林依然解釋什麼。
霍容啟伸手想抓住她,手掌劃過半空,卻頹然垂落,他沒辦法說些什麼,隻能克製。
待蘇如眉的身影在花園深處隱沒,他才麵無表情轉過身來,看向還跪在地上有些呆愣的林依然。
“眉妃娘娘寬厚,本王卻見不得有人欺辱皇室,林依然,此事我必向你令王府討個公道。”
他一揮衣袖,帶著滿身鬱氣大步離去,也未曾和貴妃打個招呼。
在霍容啟眼裡,貴妃本就是欺辱蘇如眉的人之一,若不是不想此刻撕破臉皮,他早已兵戎相見。
一向芝蘭玉樹溫文爾雅的立王爺,也曾有血濺三尺的時候,這些欺辱蘇如眉的女人,他一個都不想放過。
待霍容啟大步離開,林依然才徹底回過神來,她忙看向還未離開的貴妃。
“娘娘,娘娘救我,我真未曾推過蘇如眉,她表麵上冰清玉潔,實際上就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娘娘千萬不要被她迷惑,她若在,定會成為娘娘大敵,臣妾願以娘娘馬首是瞻,請娘娘救我!”
若立王爺真去令王府討個公道,她定然沒有好下場,此刻隻能搭上貴妃這條線,否則今日得罪了貴妃與立王,令王絕不會輕饒她。
貴妃掩唇輕笑,也沒說同不同意,隻居高臨下看著她,語氣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令小王妃想不想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蛇蠍心腸?”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