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蘇醒(1 / 2)

黎明時分,天光乍破。

豔色的朝霞朦朧鋪散,詩意如畫。

當第一縷微光降臨大地時,平靜的海麵躍起一隻變異魚。

體型龐然,外貌詭譎,仿若一艘長滿藤壺的幽靈巨輪,一排排突出的圓形眼球,徐徐掠過岸上的房屋。

那裡……有食物的香氣……

“得虧這魚離不得水。”

柵欄窗邊,保安大爺捧一碗南瓜粥嘟囔:“壓根上不了,還一天到晚擱這跳個沒完,倒弄得咱們像魚,給它們這群小畜生瞧著玩呢。”

好似回應這話,他話音剛落,又數十上百條魚破水而出,翻騰的水花在朝陽照射下,折射出無比耀眼的光芒。

“謔!”大爺驚得連連倒退。

視線邊角,恰好瞄見杵在客廳裡的小老太太,揣著倆手坐立不定,一副有話想說不敢說的著急樣兒。

這幾天來,同在一個屋簷下,這人總是好菜好肉想法子地送。

一下老大哥老大哥叫得親熱,連後院埋幾十年的好酒都給拿出來;一下鼓搗孫子,又掐胳膊又拍屁股,非逼著人小孩眼淚汪汪地過來喊爺爺。

大爺自認性子軟,好幾次差點著了道,多虧老夏厲害,表麵上笑眯眯好說話的樣子,實則客客氣氣防得滴水不漏,怪不得都說文化人呢?

按照林秋葵說的,倆老人起初還時不時下樓溜達幾圈,探一探那對婆媳倆打什麼主意,摸一摸這棟屋子十多個空房間,省得哪天夜裡突然蹦出個怪玩意來,把他們都給暗算咯。

順便送回去幾個梨,一小袋米,權當房費。

後頭發覺這屋子壓根藏不住人,老太太提來提去的厲害兒子從未露麵,估計她也翻不出什麼浪花,倆人索性閉門不出。管你肘雞腿桂花酒,好大哥老爺爺地叫,全當聽不到。

沒兩天下來,你瞧,一個精明刁蠻的老太太實在沒轍,脾氣磨沒了,有話都不敢直說了。

不過這人心思,他們背地裡商討過幾回,多少有些猜測。

據大爺觀察,這婆媳倆關係不大好。婆婆是個務實的農村小老太,做事隻管按習俗來。媳婦性子溫,喜歡看書講道理。倆人光為著小孩,半天能拌嘴七八次,軟硬相碰愣是沒一個人肯退。

還有一次吵得厲害,婆婆竟破口大罵,說不是兒媳這個多事的掃把星,兒子不至於出門到今天還沒個影。

上一輩的仇歸上一輩,老人對孫子包嘉樂又格外看重,幾次三番強拽著他上二樓混臉熟。

故而大爺有九成把握,這小老太太,怕是想把孫子托付給他們,求他們幫忙找自家丟了的兒子!

果不其然,那頭的當事人沉不住氣,一串小碎步跑過來,眼珠子轉了個圈,逮著他問:“你們……這就要走?樓上那小夥子不是沒醒呢嘛,怎麼不多住幾天?我也沒要收你們錢啊!”

“走了。”大爺自顧自說:“這頓吃完就走。”

“彆啊,你們……你們這……”

這說走就走了,她們可怎麼辦?

老太太原是最講究體麵的人,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打死不肯叫彆人輕看了去。奈何事關家裡的血脈,她咬咬牙,豁出去了,走到桌邊,朝著正吃米漢堡的林秋葵,——一個比她小上幾十歲的小丫頭,撲通一聲跪下了。

“閨女,你說我一老婆子活到這份上不容易,兒子也不曉得上哪兒去了,丟下媳婦身邊領著一個,肚子裡還懷著一個,我能怎麼招啊!你看這些天,我們也沒虧待你們是吧?要不你們就看在這個份上,發發慈悲,走的時候把我那媳婦和孫子一並捎上吧?”

“孩子就這麼屁點大,不占位的,大人、大人……”

大人確實占位來著。

她腦筋一轉,抹著眼淚,換個角度勸道:“娟啊,從前在鎮醫院乾活,院長都誇她能乾,你們哪裡磕著碰著鐵定用得著!”

林秋葵扶她,她不起來,扭頭對大爺同樣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我曉得你們看不上我,嫌我說話不好聽,老舔著臉煩你們。可我日盼夜盼,不就盼著有個人能走過這棟房,捎上家裡幾個小的?不然這屋子又不長腿,糧食遲早有一天吃絕了,她們娘仨接下去的日子怎麼過呀?”

——等等。

這情況跟大爺想得不太一樣,他有點迷惑:“你讓我們把媳婦跟孫子領走,你那個兒子呢?”

“鬼曉得他上哪瞎混去了?”

老太太眼淚一停,罵道:“他媽就在屋裡等他,要他還有良心,自己該曉得回來!不回就拉倒,愛死哪去死哪去,我就當沒生過這個混賬兒子!”

大爺聽完更迷惑:“你把媳婦孫子送走,自己不走?”

她翻白眼:“我都多少歲了,走啥走,兩腿一伸沒就沒了,折騰個什麼勁兒?閒得慌!”

說罷,感覺到周圍空氣一滯。

她拍拍胸脯,眼淚說來就來,居然又給繼續淒淒慘慘地,續著哭上了。

邊哭邊喊孫子,拉著孫子一起跪下,嚷嚷著要給好心人磕頭。

“媽。”關鍵時刻,席曉娟聞聲而至,挺著個大肚子,艱難地彎下腰,拉她。

“回屋裡待著去!”老太太一生氣,對她說話就蠻橫刻薄:“這事輪不到你管!”

“你彆這樣,媽。”

“媽媽,我害怕。”包嘉樂悄悄抱住媽媽。

“怕什麼怕?我是你奶!”

老太太撒手去拉,嘴皮子利索地好比連珠炮:“你倆懂個啥!一個傻婆娘就曉得翻書,書能找回你男人還是救你兒子?一個笨小子,跟你爸一模一樣的,見了狗就走不動路。沒一個人讓人省心!沒一個像我!”

“讓你們賣個好臉不肯去,老婆子都替你們跪下求人了,你們還不肯求,咋的,臉皮子比你們的命還好使喚?還是嫌我給你們丟人?不想認我了是吧?”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奶奶彆哭。”

這一回是真哭了,被不爭氣的兒媳孫子活活氣的,也是為自己羞的。

都怪那該死的妖怪,埋汰死人了。

場麵亂得稱得上鬨劇,一家三口皆含著眼淚。

林秋葵放下碗:“我上去看看祁越,夏叔你檢查一下有沒有東西落下。”

起身走得乾脆果斷,把老太太都給看傻了。

沒過多久,二樓,席曉娟敲門:“我可以進去嗎?”

“進。”

推門進去,林秋葵在給祁越挑衣服。

他平時喜歡穿黑色的,單層的,不妨礙打架的那種衣服。

但是反正他現在沒醒,沒有話語權,她就依照個人審美取向,給他套件米白色的抓絨衛衣。

戴個鴨舌帽

再來一條淺灰色的針織圍巾。

日常凶神惡煞亂糟糟的小狗秒變清純漂亮(?)男大學生。

就非常有小時候玩換裝改造小遊戲得高分的成就感。

“他是你男朋友?”

席曉娟輕聲問。

林秋葵:“不是。”

隻是撿來的小狗而已。她想。

孤零零地跑到大街上,沒人要,她看到了,就抱走了。

“不好意思。”席曉娟歉意地笑:“因為剛才看你……就想起我老公醉酒了,我也是這樣給他換衣服的。”

仔細或粗糙。

溫柔或不耐。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情感可以從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裡傾瀉出來。

她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到某種名為保護與包容的部分,才自然而然地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

“還有我婆婆的事,不好意思,她這人……比較執拗,你不用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林秋葵沒有搭話。

不確定這是否苦肉計中的一環。

沉默伴隨著陽光一同擴散,從一個小小的點,到麵,逐漸填滿整個房間。

“我老公已經不在了。”

席曉娟忽然打破寂靜:“那一天,我生日,他說倒計時還有好幾個小時,沒有關係,一定要給我買一個蛋糕,再買些米麵,最多兩個小時就回來。”

“兩個小時過去了,我出去找他。那天街上人太多了,聲音太多。我能感覺到他就在我身邊,他好像在叫我,可是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我找了很久很久,最後看到他……在那個女孩子旁邊。”

那個因為傾倒下來的建築物,一瞬間失去丈夫與兒子的女孩。

說著我不後悔的女孩。

肩上停留怪蟲的女孩。

剛剛失去自己的家人,下個瞬間蛻變成怪物,撕裂了彆人的摯愛。

那一刻的震驚與痛苦不亞於五雷轟頂。

“我老公應該想拉她起來的。”

“他一直是那種喜歡拉彆人起來的性格。”

席曉娟不清楚自己該不該記恨那個女孩,或者恨其他的一些東西。

畢竟災難中人人都是受害者,你可以對一個人表示恨,儘情恨,有朝一日也許還能有所釋懷。

唯獨怪物,毫無意義。

誰讓它們根本不理解,不在乎,區區人類的愛恨情仇。

“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媽,不過她……大概已經猜到了吧。”

所以才聽到一點動響便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出。

逮住一兩個靠譜的人便不擇手段地賣人情,賣老臉,隻為給小輩謀一條出路。

席曉娟低下頭,一隻手貼在肚皮上,目光從慈愛慢慢轉變為堅決,好似下了什麼決定。

“我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在隊伍裡,隻能拖後腿而已。換了我,也不會因為幾個陌生人去做這樣冒險的決定。所以我並不奢望你們能帶上我和我媽,隻希望,你們能帶走我的兒子。”

“他有特殊能力,可以操控彆人的想法。”

精神係異能者?

林秋葵替祁小狗撥弄頭發的動作一頓,席曉娟敏銳地觀察到,立刻喊門外的包嘉樂進來。

“樂樂,給姐姐表演一下你的超能力,好嗎?”

“好哦。”

包嘉樂舉起雙手,擺成一個三角形。

其實並非使用能力必要的動作,僅僅礙於他年紀小,經常控製不住能力,亂用濫用,有過幾次原地昏倒的曆史。席曉娟才想到用這個辦法,讓他模仿最喜歡的超級英雄變身手勢,再使用能力,養成生理本能。

他閉上眼睛。

一道稚嫩的聲音闖進林秋葵的意識海洋。

「姐姐,我是樂樂超人。」

眼前的小男孩身形恍惚拔高,高到需要仰視的程度。

「姐姐你是小貓咪,你現在好餓,想要喝牛奶。」

應著童聲,她當真感受到幾分饑餓,手中多了一瓶空間取出的牛奶。

這……也是一種能力嗎?

席曉娟眼中劃過訝異,終於解決這些天,他們明明沒有水源,吃穿用度卻不成問題的困惑。

確實是異能者。

席曉娟本可以借著這個能力……

回過神,林秋葵說:“異能者身上應該有印記。”

“有的,樂樂,快給姐姐看看。”

啊。包嘉樂抿著嘴巴,飛快拉起衣服,露出一點圓潤的小肚皮,然後害羞地躲起來。

——f級,等級比想象的低。

應該說精神影響果然不同凡響嗎?

相比之下,能力效果超乎比例地強。

憑借諸多網文總結,林秋葵對隊伍成員有一個初步想法:一名治愈係,一名精神係。前者療傷必備,後者熬到後期,通常能成長為精神操縱者,對人對怪都好使。

其次水係火係,解決日常生活用水生火的麻煩。

最後考慮到祁越和唐九淵的戰鬥模式,最好再來一個防禦係,替他倆兜著點,增加誤差包容值。

包嘉樂除年紀偏小外,完美符合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