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父女(1 / 2)

入夜,邵京龍華街28號一棟老樓房內,一夥人或坐或立,左右徘徊,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

杜衡、衛春元、顧海洋甫一進門,便被他們重重包圍。

“部長,沒事吧?聽說您回來的時候被行政樓下的人圍堵……”

“好消息!華國雄已經帶著所有團員回到傭兵團基地,看來他暫時不打算跟我們開戰……”

“會議後我跟老喬分彆試探過多名負責人的口風,截至目前,他們都對部長願意下放兵權的決策感到非常驚喜,也同意軍事力量絕不能外放的基本準則。部長,您扛著壓力走了一步好棋啊!”

“我們不能浪費這個良機,衛秘書,你得儘快想辦法聯係其他沒能來參加會議的地方負責人,儘快在軍械庫這件事上達成統一的全國戰線……”

“我們查到那個在背後煽動民眾及華國雄鬨事的人,他有著出神入化的變臉能力,疑似從前冒充過祝阿靜的那個男助理殷良。依照齊安基地的事件報告,他應該死在爆炸中才對,不清楚為何又死而複生了,還同通緝犯賀聞澤搭上夥。”

“這兩人一個罪行累累,一個好似對官方內部十分了解,精通於擺弄輿論。他們野心太大,又要槍械又搞反動,好不容易把事情捅得這麼大,估計不會善罷甘休。所以當務之急是部長您得從邵京全身而退,以免遭他們毒手……”

一片彙報討論聲中,杜衡的女兒杜詩嫿擠過人群,總算看見她多日不見的父親。

他的臉上、身上滿是石頭投擲出的血汙。

他似乎變得頹老,又似乎仍在熱烈地、驚人地燃燒。

“爸。”她臉上布著些許迷茫:“外麵的人都說你……”

整個白天,民眾們都在街道上遊走抗議,用極儘負麵的詞彙細數全國第一叛徒杜衡的罪行。

杜詩嫿很難將那樣滔天的罪名按到她親愛的爸爸身上,更沒法複述出那般傷人的言詞,隻能委婉地問:“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周邊人聲戛然而止。

衛春元想幫忙解釋,杜衡抬掌攔截。

他望著女兒說:“多數是真的。”

女兒同樣回望他:“那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對吧?”

他回答:“是。”

女兒思索片刻,一本正經:“我相信你,媽和爺爺肯定也一樣。”

杜衡聽完垂下眼簾,並不顯得喜悅感動,隻道:“讓你媽到書房一趟,我有話跟她說。”

兩分鐘後,杜衡的妻子,樺國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軍部歌舞團團長——宋曼,剛推開書房門,丈夫的聲音迎麵而來。

“我們離婚吧。”

他說時局亂著也好,不用走程序,有個斷絕關係的書麵證據就行。

宋曼聽了,登時止住腳步,不再往裡走了。

部長什麼都好,隻發言一向具有壓迫性,以至於說什麼都像不容置疑的命令。

衛春元暗暗捏眉心,溫聲找補:“部長的意思是,怕夫人您和嫿嫿受到政治上的牽連,趁現在脫離關係,你們處境多少能安全一些。”

“不止離婚。”杜衡又一次出聲,“你要帶著嫿嫿和我爸站出來,帶頭反對我,批判我。”

衛春元:“部長的意思是……”

“不用說了,春元,我大致能清楚他的用意。”

宋曼說話慢慢。語氣卻穩當:“隻是杜衡,今年是我們結婚的第22年,你突然提離婚,為什麼不敢看我?”

衛春元驀然回首,誠如夫人所言,杜部長說那番話時,竟從頭到尾借著桌上一副空相框遮掩視線。

杜衡唯一的軟肋被揭穿了,他置若罔聞,語氣反倒嚴厲:“宋曼,你眼前有兩條路。”

對方平靜打斷:“杜部長,你眼前也有兩條路。”

“一條是順應局勢,明哲保身,一條逆天而為,千夫所指。既然你不肯跟苗苗走,又何必強求我帶著爸和嫿嫿走?”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我還是那句話,22年的婚姻,真想離,你至少該看著我說。”

寂靜在夜裡流淌。

許久,杜衡抿著唇抬眼,不設防落入妻子的陷阱。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並不是真的離婚。”

“所以我的答案是:跟你走同一條路。”

她側著眼睛問:“今晚就要走?幾點?”

為著省電,書房沒有裝燈,僅過道裝飾架上點著一截短短的白蠟燭。

夫妻倆一個坐在屋裡,一個站在屋外,一個沉沒黑暗,一個半身還澆著些微光,久久相顧。

這是一場悄無聲息地博弈,杜衡最終敗下陣來。

“淩晨一點。”

他報出計劃好的時間。

宋曼彎眉一笑:“我去收拾東西。”

她轉身離去,燭火一陣搖曳,光影重新落定。

杜衡想一個人靜靜,衛春元領命帶上房門。

杜詩嫿卻出於某種不舍的情感,某種隱秘的預感,悄悄走向書房,踮腳走近她的父親。

她用一根手指抵門,降降推出一道微小的縫隙——

屋裡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我看到你了。”

隨後是威嚴的訓斥:“杜詩嫿,我說過多少次,為人處事要大方,不要畏首畏尾,你記不住?”

果然又被訓了。杜詩嫿皺起臉,順便從偷偷摸摸轉為正大光明地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