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才一張望，她就似已有所發現，林衣雖被按倒在地雖沒法及時地抬頭一起觀察，但也感覺得到按住自己的人微微一震，同時還有葉宜淺略帶驚訝的一聲：“張大媽……？”雖然這一聲幾乎是含在喉嚨裡的自語，但已足夠旁人聽清。
聽清這一聲時，林衣也抬起了頭，而湊巧的是這時候另一邊尖叫的人似乎也有所發現。“丫頭！丫頭啊！救救大媽，救救我！”林衣循聲望去，才看到斜對麵小巷裡，約幾十米遠的一棟古舊小樓的二樓小陽台上，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正趴在那裡死死抓住陽台欄杆，怪異的是，雖是趴著的姿勢，但那臃腫的身體從這個角度看幾乎是浮空的，仿佛一根供人拔河用的繩子。
“丫頭救救大媽！”這個女人此刻滿麵慘白，眼睛卻充血似的發紅，額頭更是青筋突起，她死死拽住陽台欄杆，十指指甲都已流血剝落卻還渾然不覺般，隻顧撕心裂肺地喊著：“來救救大媽，大媽再也不說你了！大媽給你和你爸道歉！兩個爸爸都道歉！大媽給你們磕頭！快來救救我啊！啊——不要——”
她的話沒有喊完，那木造的陽台欄杆似再也禁不住這樣的拔河猝然斷裂！她失去著力點的身子霎時被什麼卷入了黑洞洞的房間內，那房內實在太黑什麼也看不見，唯有最後一瞬，才似有熟悉的帶著鐵鏽暗紅的病態膚色從門內一閃而過。
“張大媽！”葉宜淺低聲叫著，牙一咬抬腳就往小巷子裡衝，在她身後，林衣伸手一抓沒能抓住這人，張了張嘴，最終也一聲不吭地緊隨其後。
兩個人就這樣什麼也不說地緊跑了十來步，然後，跑在前頭的人又主動停下了腳步。
葉宜淺回過頭，就看到了緊跟在自己身後的林衣，而林衣也停下了腳步看著她。“你……”葉宜淺說話時有一點喘息，短短十來步的奔跑，似乎讓這個體力比林衣還出眾的女子感到了疲憊。
“你……什麼也不說？”她問，對象自然是緊跟著自己的人。
“我要說的，其實你全都懂不是麼？”
林衣搖了搖頭，她倒是不累，無論心理還是生理上，隻不過有一點感慨：“從這裡到那棟小樓順利的話也要五分鐘，你該知道我們過去救到人的幾率有多小，而那連番尖叫可能會引來什麼，按你的性子更不會考慮不到，在車頂上你觀察過那些東西的行動模式，所以你需要聽我說什麼？你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決斷。”
林衣的話很平靜，一點也沒有咄咄逼人，但葉宜淺的表情卻有點糾結，也有點難堪，最後她歎了口氣，道：“那……你為什麼還跟著我跑？”
“因為我也說過，我們之間你做主，我照做啊。”林衣輕鬆勾了唇角，並不在意在這種場合下展露笑容。
在一問一笑之後，葉宜淺終究還是毅然轉身離開了那條巷子，沒再去理會任何異動，而是一心帶著林衣避開任何可能的危險，一路沿著老街外沿的田地和郊野往目的地繞行而去。這一路上她目光銳利而堅毅，沒有任何遲疑猶豫，這，才是林衣當初在山路上看到過的那個葉宜淺。
麵對陌生人能做到的理智分析與舍棄，麵對熟悉的人時卻並不一樣，道德感和愧疚感有時候會因為對象不同而被無限放大，林衣很明白，葉宜淺要過這一關其實並不容易。
然而看起來，即使不容易，但她無疑也很快就做到了。
又一關，然而，還有許多關。
當兩個小時後，一路繞遠的兩個人終於翻上某公司的牆頭，並沿著牆頂重新由郊野繞到鎮上，居高臨下打量這個曾經繁華的新街鬨市時，新的一關，果然降臨了。
由牆頭一眼望下去，那寬闊的大街上，全是人，不過，是橫七豎八倒伏的人，更嚴格的說，是人的屍體。
男的，女的，老人，小孩，新鮮的，腐爛的，完整的，零碎的，趕集一般，到處都是。
牆頭附近，一具臉部紫黑腫脹的屍體正好眼球突出麵朝這邊，那雙已經看不見瞳孔的眼膜渾濁皺縮，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黃灰色，而口鼻內膿液般的泡沫狀液體還在不斷滴落著，風一吹來，就是一股濃烈的腐肉氣息。
葉宜淺不止一次見過屍體，此刻卻還是蹲下了身子，她低著頭，一雙手扣著牆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直用力得指關節都發了白，終究還是按捺不住，乾嘔出聲。
林衣隨之蹲下，安慰般輕輕幫她拍打著背，一雙眸子卻瞬也不瞬盯了街道上，沒有半分波瀾。
沒辦法，想要活著，總要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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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感冒君終於遠走！滿狀態的咱又可以在田地打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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