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1 / 2)

霾殺(gl末世) 八千歲 11122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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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候不至,四野愈黯,在陰沉沉繚繞著灰霧的天色徹底黑透之前,土屋內的火光忽而無聲無息消失,然後,兩個重新整裝的人影悄然閃了出來。

室外已垂暮沉沉霾色蒙蒙,近處的景象還算可辨,但看上去黯淡朦朧仿佛攏了一層灰紗,再稍遠處的山林樹木就隻能隱約瞧出一些模糊的輪廓了,能見度可謂相當差勁。

如此的荒野,如此的天色,就算平日也足夠令人惴惴不安,何況眼下隨處都有可能潛伏著會竄出來撕裂你咽喉的危險。

“那個……道理我都懂,但是……不開手電筒真的好麼?就怕有什麼也看不清啊……”不太適應的曲蘆連說話都有些打顫。

相比四處張望疑神疑鬼的曲蘆,走在前麵的林衣倒是十分鎮定,就是麵上表情比天色還要陰沉幾分,曲蘆問了幾次,她才勉強耐著性子開口回答:“沒光源,大不了敵暗我暗,開光源,就是敵暗我明。如果開燈時周圍有危險,那麼在你看清它前,它早就看清你這個獵物了,不學會適應黑暗就等死吧!”

這說話聲雖低卻是毫不留情,訓得曲蘆訕訕地縮了縮頭,可能是聽出來了對方情緒不怎麼樣,於是她也不再接話囉嗦,卻仍然緊貼在林衣身後,幾乎是亦步亦趨地踩著前麵的腳印跟著走。

其實曲蘆這樣表現也是情有可原,事態剛亂時她一直躲在家中不說,自從被救下結伴同行以來,一路上三人組也都是日落而息的行動規律。畢竟夜晚風險大,在葉宜淺和林衣的妥善安排下,臨近傍晚總能提前找到相對安全的庇護處,所以這還是曲蘆第一次夜間在外行動,何況還是荒郊野嶺間,偏還缺了個同伴,個中壓力可想而知。

雖知道情有可原,但林衣依舊按自己的節奏前進著,決定出門找人時她本打算將對方留在土屋中,那樣相對還安全些,於己而言也少個累贅,但不知道是害怕獨自一人還是確實擔心夥伴,曲蘆堅持要一起,既然如此,那麼自然也要自己扛起後果。

老實說,林衣目前根本沒照顧曲蘆的閒心和餘力,在看似從容不迫的前行中,她習慣於自控的心境其實有一角並沒有那麼冷靜。

在那一角裡翻滾的情緒有懊惱,也有焦慮,還有些略感生疏的……大概是擔憂吧。

懊惱是無法避免的,林衣知道,這股情緒更多其實是針對自己而發。自從順利轉移到老街養傷後,一切似乎就都否極泰來了,哪怕有些風波也俱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尤其是去往礦廠的這一路上,幾乎可稱得上一帆風順——而在處處危機的環境下,太順利,有時候其實並非什麼好事。

這道理林衣早懂,可最令人懊惱的恰恰也是這點,有一根弦你明知不能鬆,也告誡過自己,結果卻還是不知不覺間鬆懈了。換做以前,她斷不會如此輕易讓葉宜淺孤身行事,尤其是在陌生環境下……但這幾天太順,心緒又被彆的絆住,竟倏爾大意了起來。

這其實也是林衣自知無法駕馭團隊另一個主因,團隊中需要處理的往往有千頭萬緒,而她每每更習慣專心致誌於一件事,一個人。

所謂心無旁騖,在特定環境下,也可以是缺點。

或許正因為如此,才這般焦慮擔憂吧……已很久不曾這樣深深地擔憂過誰了,哪怕是葉宜淺,以前雖然也擔心過,但程度不同,緣由也不同——畢竟這次的事是由自己主導的,若有萬一實在難辭其咎。更重要是,記得她出門時似乎沒隨身攜帶武器,連裝氣步&槍的挎包都留在了屋裡,當時明明自己也瞥見了的,竟沒能反應過來,要是真遇到了什麼……

搖了搖頭,摒棄心中雜念與情緒,林衣竭力集中注意力於眼前。此刻她們已偏離道路鑽入了一旁山林中,本就不足的光線被淩亂交錯的樹木枝蔓擋去大半,周遭於是愈發黑暗,連身旁灌木也隻餘黑乎乎一個剪影,而各種剪影與剪影相溶在一起,輪廓就變得奇形怪狀張牙舞爪,配上時不時沙沙的風吹影動,仿佛有無數鬼魅於黑暗中出沒,氣氛十分陰寒滲人。

好在這樹林說到底還是在路邊,並沒有深山老林的植被密實,穿行其中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林衣以軍鏟為試探,憑借記憶力和僅餘的一點點視野,放緩腳步謹慎前行著,走不多遠,耳中就已聽到了潺潺水聲。

之前看中那條小溪,就是因為它雖在林中,但距離道路和前麵的土屋並不算遠。話說回來,若是這條小溪在密林深處,那麼路過此地的三人也尋不到它,更不會將它視為水源。

為保險起見,白日裡初發現溪水時,她們還合力搜了一下四周確認安全,這也是後來葉宜淺會放心來取水補給的原因之一。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黑暗籠罩後的林中景象與白日是完全不同了,一入夜,白天瞧著還算平和的山林就陡然翻臉,給萬物都戴上了一層陰沉冷森的麵具。

好在再怎麼陰沉黑暗,四周圍的大致地貌林衣到底是記得的,加之潺潺水聲引導,三轉兩轉已順利繞到了溪邊。溪水蜿蜒,乍一看似乎並無任何人跡,也沒什麼可疑之處,這裡和彆處山林一樣,透著陰寒詭異,同時卻又幽深安靜。

沒見到人,林衣也不衝動,先拉曲蘆躲到大樹後,試探性地扔出幾顆小石頭砸到水裡製造動靜,又發出幾聲不大不小模仿鳥類的怪叫,見一連串動作並沒引發任何反應,才獨自悄悄來到河邊空曠處,小心翼翼擰亮了手中罩好兩層紗布的狼牙手電筒。

因為事先罩了紗布的關係,狼牙手電筒的亮度並不刺眼,有些昏昧的光線幽幽映在溪邊潮濕的泥地和碎石上,能照明的地方也隻比巴掌大上一點。

就是借著這巴掌大的光亮,林衣貓著腰仔細探查著地上和水邊的痕跡。“怎麼,看出什麼了嗎?她去哪兒了?”見她無事,曲蘆也大著膽子從樹後過來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裡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血跡。”這次林衣倒不介意解釋,大約也是想借這個過程來整理思緒:“溪邊的泥土潮濕鬆軟,而且碎石多沒植物,有個什麼很容易留下印子,你看,這些鞋紋可能就是葉宜淺之前留下的,那雙鞋是我之前給她在快遞裡特意挑的,多半錯不了。”

隨著手指和光線的示意,曲蘆這才從泥地碎石間看出了幾個模糊的腳印,老實說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清晰完整,若不是有人指點,她大概是看不出來的。

但這些模糊的痕跡在林衣眼裡似乎能說明很多問題,“沒有搏鬥,沒有奔跑,連打水的桶都沒丟棄……但是,往回走的腳印隻有一串,也就是說第二次沒有走回頭路……”隨著自語般的分析,手電筒掠過好幾處,終於停在一處地麵上:“到這裡了……所以是順著這邊走了嗎?”

跟在屁股後麵轉悠的曲蘆沒那麼好的觀察力,但理解力並不差,聽林衣這麼說,她立即順著這個方向抬頭張望,看見的卻是一條隱約深入林中的蜿蜒小徑。

“哎呀那裡真有條小路!白天咱們都沒看到!”最初的驚訝之後,曲蘆又很快困惑起來:“但這條路的去向和土屋根本是南轅北轍吧,好好打個水乾嘛要往那邊去?就算有個什麼也該回來商量了再說吧,她不是那麼莽撞的人啊……”

沒有人替曲蘆解惑,因為唯一能解惑的人貓著腰沒有接話。林衣在溪水邊反複徘徊了一會兒,大約因為確實沒什麼危險出現,所以很快擴大了排查的範圍,相對的,她的眉峰也很快蹙起來,麵色顯得越來越凝重,最後竟陷入了怔怔沉思般。

對此,跟著轉悠的曲蘆顯得有些急,地麵上亂七八糟的那些她根本看不懂,自然想知道答案,不過還是按捺住了性子。

她沒有等待多久,不消片刻林衣就結束了沉思,轉過頭對她開了口。

“你……還是先回土屋吧,趁著還勉強看得到點兒路。”然而接下來的這話卻實在有些出人意料:“回去之後彆有光源,關好門窗,那屋太破舊,一個人靜靜待著才比較安全。等到天亮要是還沒人回來,你就自己去礦廠找顧鬆健他們,反正也沒多少路,一個人也應該問題不大。”

這番話林衣說得嚴肅,配合周圍陰森森的景物,令人心吊到了嗓子眼。“……不是,等等!”曲蘆跳起來,拋開如聽遺言的詭異感受,急道:“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林妹……林衣!好歹讓我明白狀況,姐我像是那種獨自跑路的人嗎?”真著急了,她倒也不敢插科打諢了。

大約這番表態非常認真,林衣掃了她幾眼後倒也不浪費時間,隨即用電筒照了照某塊地麵,直截了當道:“看,這就是狀況。”

因為擴大了搜尋,兩人現在是身處溪流上遊處,離最初發現腳印的地方大約十來米遠。雖然距離不太遠,但因為地勢的關係這裡植被茂密得多,隻有少部分溪邊的地麵泥土柔軟沒有雜草,能夠殘留下些許印記。

這少部分能留下印記的泥土,此刻看上去無一不是深深淺淺坑坑窪窪的,原本曲蘆自覺看不懂也沒打算細看,如今因為林衣的特意指出,才又凝神瞧了瞧,憑著之前被指點的少量經驗終於也瞧出了點端倪,不禁就緊張起來:“這些……也都是鞋印?”

“對,是腳印,起碼是五種不同的鞋印。但這些還不是最要緊,最要緊是你看這兩個……這個和這個。”

林衣也不囉嗦,蹲下去身徑直就點出了軟泥坑窪中比較完整的兩個印子,其中一個明顯是人赤足時的腳印,五個腳趾清晰可辨,雖然是赤足,但似乎看著就比彆的腳印都大上一號。而另一個印子則是呈古怪的半弧狀,雖說不是人的腳印,卻是所有印子中輪廓最清晰的,整個幾乎深深陷入了泥土中。

“這……這種弧形我貌似小時候見過啊,田間地頭經常見的,大概是……呃,馬蹄鐵之類的東西?嗯,應該就是。”

到底是鄉村小鎮長大的孩子,細瞧之下曲蘆很快辨識出了個大概,卻依舊是滿頭霧水:“但怎麼就隻有一個印?有蹄印的話意思是有馬騾之類的?那應該是四足才對啊……而且旁邊還有赤腳,誰半夜不穿鞋牽著騾馬在山裡走?莫非……嘶——!”說著說著她陡然就倒吸了一口涼氣,也不知道是想象出了什麼。

隻有孤零零一個的馬蹄印,伴隨著比常人大上一號的赤足腳印,這種線索看似古怪無用,但對於一個見識過各種扭曲肢體的幸存者而言,已足夠在腦中展開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畫麵了!

林衣能夠理解曲蘆此刻感受,因而倒也不與她抬杠,隻點點頭道:“所以我讓你回去。無論那是什麼,距離打水的地方都太近,學姐很可能是為了躲避這危險才往小徑去的……誰不敢保證再深入山林會發生什麼,但我必須要去找她,所以你……”

你,請自便——雖然話未說完,但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林衣的眼中帶著一絲涼意,而麵無表情的樣子甚至可稱得上冷漠,神態與平時在葉宜淺身邊時大相徑庭。

但曲蘆似乎並不是如此理解的,看著這樣的林衣,她隻楞了一楞,然後仿佛感慨萬千般做了個深呼吸,就拍了拍林衣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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