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陪你!那家夥一定沒事的!”這樣堅定而熱情的鼓勵,反過來倒是頗讓林衣感覺意外。
當然,意外歸意外,林衣倒也不至於去反問對方究竟懂了什麼,總之隨便怎麼理解吧,決意要跟來的話後果自負,她也不會硬將人轟走就是。
實際上自從判斷有危險開始,內心的焦慮感就更是火上添油,令得林衣根本不耐煩再耽擱時間,兩人很快沿著之前葉宜淺留下的痕跡步入那條山中小徑,一路上由曲蘆負責警戒四周——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因為林衣必須將更多精力投放在沿途尋找線索之上。
小徑極窄,兩旁都是草叢灌木遮掩,要發現線索並不容易,而且此時天色已徹底黑了下來,整個山野被濃墨所滲透,沒有光源幾乎是寸步難行,所以哪怕謹慎如林衣也沒再關閉手電筒,隻是時不時用手掌遮擋一會兒,讓幽光時斷時續不那麼顯眼。
就這樣前行了大約七八分鐘,和預想中不同的是,一路上竟然還算順利。雖然說黑暗之中常會傳來各種窸窸窣窣的小動靜,但其實並沒什麼危險,頗具經驗的林衣還是能分辨出什麼是自然之聲,什麼是異常狀況的。
所以,當帶著潮濕的空氣中隱約擴散來幾聲嗚咽般的淒切啼叫時,她才臉色一變,即刻熄滅手電停止了前進。
這動作太突然,讓緊隨她身後的人一個趔趄幾乎撞了上來,不過曲蘆也無暇抱怨,站穩腳跟後立即繃直身體緊緊握著手中鋼筋,低語道:“有……有情況?”
林衣沒回答她,隻是抬了抬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曲蘆於是也不敢再動彈,黑暗中兩個人頃刻化作一動不動的兩株矮樹,與周圍植被融為了一體。而當徹底安靜下來後,那廂傳來的異常響動就越發明顯起來,聽著似鳥非鳥似獸非獸甚為吊詭,關鍵是距離似乎並不算遠,循聲望過去,哪怕四野被幽深黑暗所籠罩,也仿佛能瞧見隱隱有什麼影子在樹叢那端模糊晃動著。
二人不動,那東西似乎也就隻在原處轉悠,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山野荒涼,氣氛詭異,僵立不多時,腿肚子下就一股股的寒氣往上竄,曲蘆到底沒多少定性,站了沒一會兒就有些受不了,又湊過來低聲問道:“喂……我們怎麼辦?那是什麼啊?”
“不知道……”林衣的回答也壓得極低,其中仿佛還帶了絲茫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奇怪,以前沒見過……”隨著這般喃喃自語,那絲茫然漸漸收斂,轉而化作了某種決意:“你待著彆動,我去看個究竟!”
曲蘆聞言自然大驚,但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拉拉扯扯的爭執,所以她也根本攔不住惡從膽邊生的林衣。
說惡從膽邊生似乎有些不太確切,但此刻林衣確實憑空生出了一股惱怒,對不遠處那個作怪東西的惱怒,對自己居然不知道是什麼的惱怒,何況葉宜淺的遭遇很可能也與之相關,以至於才生了一股子勁兒想一探究竟!
不過情緒歸情緒,真行動起來林衣可半點不莽撞,哪怕周遭已黑得幾乎看不見,她仍然貓著腰躡手躡腳,每一步都儘量躲藏在灌木樹乾周圍,儘量讓身形和植物融為不可分辨的一個整體,就連手中原本寒光閃閃的軍鏟都被抹上一層薄泥,以防不經意的反光引起了那端的警惕。
然而,哪怕是已如此老練謹慎的林衣也沒有料到,就在她看似順遂的一點點接近過程中,背後樹叢冷不丁悉索一響,倏地就有什麼從背後突襲而來!
聽到悉索響動林衣已知不妙,但猝不及防間還是被勒住了肩背,更有什麼捂住了口鼻!這樣的致近距離軍鏟是不行的,林衣果斷手腕一扣一抖,袖中短刃霎時出鞘,正要反手全力捅過去,卻因為耳邊低低的一聲而硬生生又頓住了動作!
“是我。”那一聲耳語極簡短,卻透著緊張和關切,幾乎瞬間鬆掉了緊繃的心弦,本能放鬆下來的林衣這才感覺到,無論是緊貼身後的氣息,還是捂在口鼻的觸感,幾乎都可稱得上熟悉。
回過頭,果然在極近距離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正帶了淡淡笑意對著自己,那白皙的皮膚上有一點汗漬和汙漬,但明顯安然無恙。
很莫名的,麵對那微笑,之前種種的焦慮擔憂都驀地化作了一股怪異的尷尬感,從林衣心底無法遏製地湧起。
就這樣找到了人,之後撤退返回的過程也沒半點麻煩。那個怪異發聲的東西沒誰再有閒工夫去研究,撤退時僅用幾個鞭炮製造響動吸引了它的注意力,然後三人就一路疾奔而下,過了小溪出了山林,順順當當地回到了之前當做庇護所的土屋,葉宜淺甚至還鎮定地在經過溪水時重新打了一桶水,穩穩拎了回來。
然而越是順利,林衣心中的尷尬感就越揮之不去,大概是你準備好豁出命了,才發現對方根本雲淡風輕不需要的那種感覺吧……似乎是這樣,又似乎不是,她自己也說不好,一時間也排解不了。
林衣不是任性的人,排解不了的情緒多半隻能先隱藏起來,但不知為何,這些日子以來她隱藏情緒的能力也下降了太多,直接結果就是自打一路回到土屋後,林衣一句話也沒多說,甚至不怎麼將視線投到某人身上,隻悶頭升火,然後悶頭吃麵。
“吃好了?我又燒了一點水,你要不要簡單擦個澡?畢竟難得有熱的……”最後還是葉宜淺先來搭腔,態度很溫和,乃至帶著一點點小心的試探和討好。
“哦?哦,我就去。”林衣其實也不想這樣,所以點點頭站起身,遲疑了一下又關切道:“那你洗過了嗎?”等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邁步打算離開。
兩人擦肩而過之時,她的手臂被輕輕拉了一下,“彆生氣了,我不是解釋了嗎?第二次打水時有東西跟著我,因為擔心把那麻煩引到土屋附近,我才往山裡去想把它甩掉,沒想到一時半會兒沒能甩開,所以才耽擱了那麼久……我知道你是覺得有事該大家一起擔當的,不過咱們畢竟還要在這邊過夜,把麻煩引過來不太妥當,對吧?”
葉宜淺的語氣依舊平和,但眉頭微顰,卻不知是煩惱還是著急。可惜林衣並沒有抬頭看,她總不好說自己這次隻是覺得莫名尷尬而已,所以也隻支支吾吾應付了兩聲,就借口想快去擦洗急匆匆走開了。
即使都是女子,但灶台那邊還是掛上了廢棄床單作為簡易的遮擋,看著床單後的纖細影子,葉宜淺低歎一聲,收回了目光。
雖然經曆了一些波折,氣氛也變得有些怪異,但時間還是一點點照樣流逝,吃了東西擦了個澡後,時間到了晚上八點多,幾個月前這種對大多數人而言連夜生活都不算的時間段,如今差不多就是標準的就寢時間。一來在安全度不足的地方,篝火也好電筒也罷都是有一定危險性的,用完最好就熄滅掉。二來奔波勞累了一整天,睡覺就是最好的休整方式,隻有睡不夠沒有睡不著的。
當然,稍微有點經驗的小隊都不可能全部人馬呼呼大睡,雖然目前這邊隻是三人小組,但也有合理的值夜安排,晚上八點到早上八點間的十二個小時裡,三人會輪流持氣步&槍值夜四小時,這樣一輪下來每個人都還能睡八小時,足夠養精蓄銳。
這樣的值夜原本在同一間屋裡也行,不過礙於今夜在不遠處的溪水邊發生了怪事,所以為穩妥起見,葉宜淺將值夜地點安排在了土屋的屋頂上。
淩晨四點,天還算黑漆漆的,曲蘆打著哈欠順著一架廢棄木梯慢吞吞爬上屋頂,正看見了端坐於屋脊上的上一個守夜人,她那儘職儘責的老同學。
“喂,時間到了,換班吧。”曲蘆過去打了個招呼,然後也跟著摸索了在屋脊上一屁股坐了下來,也不去管那裡臟不臟。
“這麼快?”葉宜淺的神色很清醒,似乎沒有半點困倦之色,她抬手看了看表,才道:“還差3分鐘才換班,你今天挺積極的。”
“嘿嘿,被你看出來啦?”半夜的空氣還挺冷,曲蘆搓了搓臉吐出一口白氣,也不反駁:“我這個人你知道的,心裡存不住事,有八卦就想和朋友分享一下嘛,所以才想找你單獨聊聊……”說著她擠眉弄眼,強調道:“聊聊你那小學妹。”
聞言,葉宜淺挑了挑眉,之前對話她的神色都是淡淡的,但此刻顯然注意起來,目光也轉到了曲蘆身上。
“聊吧,彆說想打她的主意就是了,你太濫情,我反對。”最後她這樣道。
如此單刀直入的一句顯然大大出乎了曲蘆的預料,她先是一呆,然後惱羞成怒般地變了顏色,惡狠狠道:“什麼叫濫情?都說多少次了,我每一段感情都是認真的,認真的!你到底明不明白啊?老貶我!”
“我隻明白你每一段感情也都是以分手告終,有花無果。”葉宜淺一本正經解釋道:“我不是貶低你,不過是理念不同,重要的是她和你的愛情理念也不同,所以你彆老繞著她轉,你們不合適,我不希望任何人受傷害。”
“切,還理念不同呢,你懂什麼叫愛情?你這個絕緣體。”曲蘆嗤道,想了想,又不懷好意地一笑:“不過你放心,也彆誤會,我肯定是不會對你小學妹出手的,畢竟人家已經心有所屬了嘛,我可是不做備胎的。”
這一句話拋出來,造成的效果卻似乎沒有曲蘆想象中的那麼好。
黑暗中的葉宜淺表情似乎全然未變,隻是反應慢了半拍,過了一會兒,才遲疑地看過來,反問道:“什麼?”
“我說你那小學妹心有所屬!哎呀我真受不了了!”沒等到想象中的效果,曲蘆頗有些咬牙切齒,一氣之下索性一口氣全倒了出來。
“你說你究竟有多遲鈍?我才跟了幾天就看出來了,本來還想旁敲側擊幫你一下,結果幫個頭,居然還冤枉我繞著她轉想打她主意!你對我這麼警惕,自己怎麼雷達常年壞死?誰追你都不知道,那個林衣明顯待你很特殊很不一樣,你看不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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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喲西,下章21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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