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就見隊長臉色一變,拍著拖拉機側旁的車板道:“軍才剛才提醒我了一件事,我想在開始分糧之前,先向大家彙報一下。”
“許狗剩、張二麻以及周菊花這三位同誌想必大家都已經非常熟悉,沒錯,他們就是咱們第五生產大隊中負責照顧豬仔的一群同誌,組織上因為信任他們,所以有五年都沒有變動過他們的崗位。然而,他們其中有兩位同誌似乎忘了自己的職責所在,將本應該摻和在豬草中的米糠麩皮偷竊回家,用以同彆的生產大隊的親戚交換人情,致使豬娃子們在近三五個月的時間,最多的那個也不過區區隻長了十斤肉而已!這是什麼樣的行為?這是挖社會主義牆角,擼社會主義羊毛為自己謀獲私立的行為!這是極其不正確的行為!”
“更過分的還在後麵,我同大隊上另外幾個乾部發現這件事時,本來想給這兩位同誌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在同這兩位同誌談過話的當天,他們卻再度失職,使得一間豬圈內兩頭公豬趁著夜色跑出了豬舍,雖然最後兩頭豬全都得以追回,但是其中一頭公豬卻在奔跑的過程中撞到了樹上,當場便血濺樹乾失去了它的性命。”
“所以,今日咱們不僅要分糧,還要分豬!不僅要分豬,還要剝奪許狗剩跟張二麻這兩位同誌的職位!豬舍有了空缺,經過組織上再三的商議探討,決定由知青點馬東東同誌以及咱們村——”
眼見著站於拖拉機前揮斥方遒的隊長頓住話後將目光投向了自己所在方向,姚誌遠心中忽然有了一道不好的預感。
這……不會吧……
然而他的第六感向來非常準確,下一秒,便見隊長伸出了手指,直指向他道:“——咱們村的姚誌遠同誌暫時填補這個空缺!大家有沒有異議?”
有沒有異議?沒有沒有!有啥子異議啊!且不說這兩位同誌在大家心中的印象都是頂頂的好,即使隊長嘴裡頭講出來的人名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一個印象平平的普通人,他們也懶得開口說啥子出異議。為啥?因為他們想趕緊分豬肉啊!
養豬場的活計再好,那也是僅僅隻有兩個空缺罷了,就是想從既定名單中扒拉出空位,也不可能把人家倆人全都扒拉下來。那麼為了僅可能扒拉出來的一個空位,他們在這大太陽底下提出異議是值得的嗎?
大多數人其實都是平平庸庸,人生履曆沒有半點閃亮之處的普通人,對於他們來說,沒有被填補上去的可能卻在這裡挨著大太陽浪費自己時間的話,不僅不值得,而且還虧大發了!
就在他們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的時候,一道蒼勁有力的女聲自人群中傳出,“我有異議!”
看著苗杏蘭同誌就這樣大無畏的站了出來,姚誌自遠到達這個時代後,第一次對他這個奶產生了喜愛之情。
他也有異議啊,但是見彆人都羨慕不已的看著他,他真是不好意思將自己的異議說出。
要是今兒這事擱私底下的話,李有才絕對不會搭理這個整天找茬不斷的糟老太婆。
但現在這麼多人都看著呢,他沒辦法不詢問苗杏蘭的意見,“你有啥子異議?”
苗杏蘭大義凜然,“姚誌遠從來沒喂過豬,甚至連豬肉都沒吃過幾回,你這讓他去乾喂豬的崗位,豈不是禍害豬呢?都是一家人,你不如讓我頂他,要知道沒解放之前,我親娘就是給大地主老夏家乾喂豬這活長大的!”
“彆跟我說你親娘,就說你,你喂過豬沒有?”
“我小時候成天見呢,我不會可以學啊!”
“遠娃子也是可以學的。”
回答完這話,李有才一槌定音,“既然大家夥都沒有異議,那事情就這樣定了,咱們開始先分糧食後分肉,開始嘍!”
打穀場前再次一片歡呼叫喊。
被左右前後人的尖叫聲壓製住了‘我有異議!我有異議!’的聲音,苗杏蘭掐了身旁老頭子一把,“你個孬貨剛剛就不能幫我一把?”
姚老頭歎出口氣,“我說啥呀?我們老姚家之前還不如你們老苗家呢,你都沒上手伺候過精貴的豬,我能會喂豬嗎?”
苗杏蘭在他另一個胳膊也掐了一把,“不會喂豬會吃豬肉不?”
“這個我還是會的。”
“會你奶奶個腿!趕緊往前排隊工分換糧食!”
排隊的人雖多,但是大隊裡負責幫忙分發糧食的同誌也不少。
故而這分糧分肉一事,直到下午六點左右便全部得以結束。
姚誌遠頭一年的工分共有差不多三千五百個左右,故而他總共分到了八十斤左右的細糧以及四百斤左右的粗糧,聽起來是很多,但這可是一整個年頭的口糧啊,平均到月,也就是每個月七斤細糧以及三十多近粗糧罷了!
就這還是豐年的所得,由此可見,在那些收成不好的年月,一個人想要吃的飽飽,實在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繞是如此,在看到他們兄妹二人得到了那麼一大堆的糧食並一大塊帶著肥膘的豬肉,姚家沒有不眼紅的人。
首當其衝的,就是姚家的老三媳婦。
上一次不嫉妒,是因為她知道即使她婆婆從遠娃子手頭上把那老母雞搶回來了,以她婆婆摳門自私的勁,也沒有她喝雞湯的那個時候。
這一次卻不一樣了,那麼一大堆糧食呢,即使她婆婆隻能搶回來一半,他們每頓飯也能多吃上兩口呀!細糧她吃不得,粗糧她能吃飽也是很幸福的呀!
於是走在滿臉陰沉端著肉碗的婆婆旁邊,她小心著道:“娘,遠娃子今天從咱家隔開單獨領糧食的事,您之前知道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