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偏心的沅姐(捉蟲)(1 / 2)

聽著廖哥兒可憐兮兮的哭聲,沈沅忙從琵琶袖中抽出了一塊軟帕,微微俯身為男孩拭著麵上的涕淚,溫聲哄道:“不哭了廖哥兒,等你五叔回來,五嬸就去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廖哥兒最聽沈沅的話,在她寬慰他的三言兩語下,便乖巧地點了點小腦袋,隻那小鼻子還因著吸氣而微微翕動著,回複沈沅時,也語帶抽噎。

待沈沅目送著仆婦將廖哥兒送回院子處時,不禁想起了婚前,江豐同她說的一席話。

她是因為在前門街上發現了離家出走的廖哥兒,這才有了能夠接觸陸之昀的機會。

後來能同他頻繁接觸的緣由,也都是通過教廖哥兒課業來牽的線。

江豐說廖哥兒性情頑劣,夫子教不了他,這才央著她來試試的。

可近一年的時日接觸下來,沈沅卻發現廖哥兒實則是個格外聽話懂事的孩子,若是偶爾鬨些孩童的小性,大人說幾句,他也很快就能改正過來。

一點都不像江豐說的那樣頑劣。

思及此,沈沅下意識地瞥了江豐一眼,亦隱隱覺出去年夏日發生的事,怕不僅僅是巧合這麼簡單。

江豐察覺到了沈沅目光微詫的視線,連忙恭敬地問道:“夫人,您怎麼了?”

沈沅收回了眸光,終是搖了搖首,沒有去盤問他。

她覺得,陸之昀總歸也不會心機深沉到要拿廖哥兒來做誘餌,引她入他的圈套。

況且那時的陸之昀,好像連她是誰都不知道,還是她尋了好些機會在陸之昀的眼前露了臉兒,他才記得自己到底是誰了的。

及至申時三刻。

江豐來了趟沈沅的院落,說陸之昀已經歸府了,現下在養鷹院處,沈沅便斂飭了番衣發,隨著江豐去了趟鷹院。

臨近夏日,白晝愈長,這時當的日頭猶很明媚,金瞳的光影瀉在菡萏池上,伴著周遭扶疏葳蕤的花木,大有明瑟曠遠之意境。

若想通往鷹院,需要經行一個抄手遊廊,還要再穿過一道立柱雕有花瓣蓮葉的垂花門。

等眾人即將到抵垂花門處時,江豐卻上前攔了下沈沅,似是要幫她遮擋住一些駭人的景象。

沈沅不解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為何要擋著我?”

江豐如實回道:“夫人,公爺在馴海東青呢,場麵有些太血腥了,您還是避一避吧。”

沈沅想起自她將那隻海東青的幼雛送給了陸之昀後,好像就沒再看見過它了,今日倒是想看看它長得多大了,便對江豐道:“無妨,不用替我擋著,這點場麵我還是能撐得住的。”

江豐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再攔著沈沅想看陸之昀馴鷹的場麵。

待江豐退避一側後,沈沅卻見站於橫木上的海東青已經長大了不少,此前還略顯深灰的毛色也變成了漂亮的雪白色,圓眸犀利地站在鷹架的橫木上,瞧著也多了些猛禽的凶態。

陸之昀應是並沒有注意她的到來,沈沅遙遙瞥見的,也隻是男人側身而站的高大英挺身影。

男人今日穿了襲香色的羅蟒賜服,那形製挺拓寬大的袍服上,無論是前襟、後背還是兩袖,都重繡了金蟒,那些形態鷙猛獰戾的四趾坐蟒還繞過了他寬厚健碩的雙肩。

香色比明黃色略淡些,卻也襯得人的氣質極顯矜貴。

這一瞬,沈沅甚至有些恍惚。

若說句僭越的話,陸之昀穿的這件坐蟒賜服,與龍袍比也沒什麼不同,無外乎是坐蟒的趾頭,比真龍要少一隻。

這樣的陸之昀,竟是讓沈沅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官人、季卿、陛下……

這三個詞同時出現在了沈沅的腦海中,也不知為何,她那螓首前,竟也驀地有些發脹。

——“咕咕咕、咕咕咕。”

白鴿淒慘的叫聲打斷了沈沅沒來由的思緒,隻見侍從將它從籠子裡放出來後,還故意地做出了驅趕的動作,惹得那隻鴿子愈發驚慌,兩隻羽翅也撲扇得更快了些。

待那隻可憐的鴿子即要從地上起飛時,海東青立即便凶猛地俯衝而至,亦用利爪殘忍地鉤起了鴿子的身體,並用尖喙不斷地啄著它的腦殼。

轉瞬的時當,那鴿子就連掙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奄奄一息地撲騰了最後幾下羽翅後,便殞了性命。

沈沅得見了此景,心中大駭地用纖手捂住了雙唇後,隨即便顫著長睫闔上了眼眸。

蒞了這遭後,她適才突然產生的那些奇怪的念頭也消失不見。

江豐見沈沅還是被驚擾到了,麵上也顯露了幾分愁難之色,因為陸之昀已經注意到了二人,且正蹙眉往他們的方向闊步行來。

而適才那隻還在逞凶鬥狠的海東青,也將兩隻爪子老老實實地搭在了陸之昀伸出的左臂上,歪著腦袋站著,溫馴地就像是一隻尋常的玩寵。

如今這隻海東青已經過了熬鷹的階段,它剛到陸之昀的手中時,他也確實悉心照料了它好一段時日。

等陸之昀攜著海東青,在僅離沈沅數步之遙處站定後,便見沈沅乾脆將兩隻手都覆在了巴掌大的小臉兒上,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美人兒今日穿著淡青色的馬麵裙,肩頸上還環著提紗玉芙蓉的雲肩,如雲霧的烏發半綰著,氣質纖柔楚楚,與鷹院這處的血腥殘忍氛圍格格不入。

陸之昀猜出沈沅還是被駭到了,不禁用眼冷瞥了下江豐。

江豐立即便垂下了腦袋,靜等著主子的責問。

陸之昀並未質問江豐,而是語氣溫淡地問向妻子:“你怎麼過來了?”

沈沅最怕這些死物,亦不知那鴿子的屍體被沒被侍從清走,便甕聲甕氣地回道:“妾身有話想問官人。”

陸之昀的語氣低了幾分,又道:“你睜開眼睛罷,那鴿子的屍體已經被人清走了。”

沈沅這才掀開了眼簾,見那鷹站在陸之昀的手臂上,她這離近了一瞧,便更是覺得這隻海東青長大了不少。

剛一生出想要親近它的念頭,那隻海東青便耀武揚威地撲騰了幾下羽翅。

它搗騰得這幾下,讓沈沅剛剛才恢複了些許血色的麵頰,登時又變得霎白。

“官人,您快看好它,彆讓它撲到妾身這處……”

沈沅邊說著,邊下意識地往後退著步子。

卻見陸之昀僅是冷冷地睨了它一眼,那隻海東青便安分了下來,沒敢再亂動。

等侍從來此,將那鷹關回鳥籠後,沈沅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陸之昀在侍從端來的銅盆裡浸了浸手後,便同沈沅一並穿過了垂花門,沿著遊廊,往院子處走去。

沈沅這時方才柔聲問道:“官人,您為何不讓妾身再教廖哥兒了?”

陸之昀行在她的身側,高大峻挺的身子亦幫她遮蔽了,從遊廊外照進來的大片耀目日光。

他淡聲回道:“他即將就滿八歲了,早就過了開蒙的年紀,再由你這個嬸母教他不合適,反正你也要開書院,就讓他跟著林編修修習罷。”

男人的語氣淡淡,卻又透著不容置喙的強硬。

等書院開起來後,沈沅也確實想讓廖哥兒去她的書院,跟著博學的林編修,再精進精進學問,爭取就讓他今年過了童試的州試。

可陸之昀的性情總歸是嚴厲了些,廖哥兒那處的情緒,她還得儘力安撫。

正這般想著,沈沅的右手也驀地被男人的大手牽了起來,許是因為他適才浸了些冷水,所以那觸感微糲的掌心包覆住她的手後,還沁著淡淡的涼意。

恰時一陣微風穿廊而過,沈沅在被男人牽住了手後,柔美的唇角也往上揚了幾分:“官人,妾身還有件事想同您說。”

陸之昀低聲回道:“嗯,說罷。”

沈沅便將在雲蔚軒處,同陸老太太的對話同男人講訴了一遍,越說,那柔柔的話音還掩了幾分幽憤:“也不知道那陸諶的腦子是不是真的被撞壞了,妾身是真的想不通,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的話音剛落,陸之昀便瞥首看了她一眼,薄冷的唇角亦往上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等沈沅也轉首看向身側的男人時,陸之昀卻恰時收回了視線。

沈沅仰首看著他的側顏時,又問道:“那官人您會去參宴嗎?”

“儘量。”

陸之昀淡聲回了她兩個字。

沈沅垂著眼睫,又赧聲嘀咕了一句:“官人,妾身還有件事,想問問您。”

沈沅自覺,今日自己的話屬實是有些多了。

陸之昀卻依舊極有耐心,由著她繼續問著。

“家宴上,妾身準備在鼎泰樓再叫幾道菜,官人喜歡吃什麼就提前告訴妾身,妾身好給您提前備好。”

這話一落,陸之昀卻不解地看向了她。

沈沅將眼眸微微地側著,有意地避著男人深邃的眸光,話音也越來越弱:“妾身已經問了廖哥兒和蓉姐兒了,他們兩個小孩子都想吃薑花綠豆索粉,蓉姐兒單獨點了道精細的蟹釀橙,廖哥兒又添了道鴛鴦炸肚……”

江豐一直跟在這極其登對的夫妻倆身後,見陸之昀不解其意,沈沅柔美的芙蓉麵上,也顯露了幾分局促,便插話道:“公爺,主母是掌闔府中饋的,這中饋不就是管著這全府上下人丁的吃食的嗎?宴單也得提前備好,主母這麼問您,是在給您開小灶呢。”

這話一落,陸之昀竟是低聲笑了一下。

江豐不由得看怔。

畢竟陸之昀平日很少會笑,如今竟是當著他的麵,都能笑出來,還真是稀奇了。

男人唇畔的笑意很快就轉淡至無。

陸之昀垂首凝睇著妻子柔美的小臉兒,低聲回道:“我沒什麼講究,喜食葷肉。”

沈沅眨了眨眼睛,實則到現在,她都沒摸清陸之昀的飲食喜好,因為平素八仙桌上有什麼,男人就會吃什麼,她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有無口味上的偏好。

而他給她的答複,也太泛泛了。

陸之昀似是會出了她的心思,又淡聲添了句:“備些肴肉便好。”

“肴肉。”

沈沅將這詞念了一遍。

原來陸之昀想吃的,竟還是道淮揚名吃。

***

次日清晨,白露熹微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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