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偏心的沅姐(捉蟲)(2 / 2)

趁著日薄,沈沅為了安撫廖哥兒被陸之昀訓斥之後的低落情緒,便帶著他去了趟京師的棋盤街,陪著男孩吃了些胡餅和鮮美的羊肉湯後,這才又折返回了梅花書院處。

廖哥兒雖然是沈沅毫無血緣關係的小侄,但實際上,在沈沅的心中,已經將他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了。

沈沅亦不希望廖哥兒會有自己在揚州唐家時的心情,總覺得自己是這家的外人,也知道廖哥兒的心性有些敏感,所以能抽出空子來,就一定會多陪陪他。

這日,梅花書院終於迎來了第一個要交束脩、同書院簽下一年契狀的生員家長。

來人是個經營糖水鋪子的商戶女,老家是餘杭的,她和丈夫開的這家鋪子可謂是薄利多銷,每年的利得很可觀,她賣的桂花綠豆湯和雞頭米糖粥,在京中很有名。

商戶女看中梅花書院的緣由,自是因著沈沅請的夫子,曾在翰林院做過編修,這般大儒的眼界和格局,總比尋常的舉子要強。

且編修也是個正七品的官員,就算林編修致仕了,也能或多或少探得些朝中的最新風向。

梅花書院的林編修還算混得差的,曾經有許多的翰林學士一路官途順遂,甚至做成了當朝的宰輔。

不過官階越高,可不代表著他越有學問。

畢竟鑽研學問,和蠅黨弄權還是不一樣的。

總而言之,商戶女對梅花書院的種種條件都是極為滿意的。

她看眼前這位年輕的袁掌院生得屬實俊美,那模樣,甚至都要比小姑娘生得好看了,不禁多問了一嘴:“我說袁掌院,你們揚州的這些公子哥兒,是不是都生得同你一樣俊逸啊?”

沈沅無奈失笑,她對外的身份是揚州鹽商之子,長兄來京做官,他便一並來了京城,用家中的散錢經營了一家書院,邊編修著書籍,邊準備著科考。

“哪有,夫人過譽了。”

沈沅說罷,那商戶女不禁嘖嘖了兩聲。

能在這地界開書院,還能請來致仕的翰林編修做夫子,背景定是不甚簡單的,而袁掌院不方便透露她兄長在京城所任何職的事,商戶女也表示理解。

另一廂。

而今沈沅也轉變了思路,不再拘泥著偏要讓陸之昀同意她招收二十歲往上的生員。

大祈的童試也很重要,分為州、縣、府院三級,等院試通過後成為了秀才,才能去參加鄉試。(1)

而院試這一關,就攔住了不少的生員,甭說是如廖哥兒這麼大點的孩子過童試有難度,甚至年近花甲,甚至是耄耋的老者至今都沒有通過院試,成為秀才。

所以現在的她僅招收一些年歲較小的孩子,也無妨,等他們大了後,也不一定每個人都有機會能入監成為監生,長線發展的話,她還是可以網羅住這批想要向秋闈和春闈進擊的人才的。

沈沅同林編修商議了一番梅花書院的束脩事宜,決意按年收取,每年收生員十三兩紋銀。

這束脩的費用略高,但書院針對的群體本就是官家子弟,和一些富商之子。

當然,如果有資質好,但是家境卻貧寒的生員也想進梅花書院同林編修治學,便可酌情減免銀兩。

每一季的院考中,如果能取得不錯的成績,書院也會給這一類的生員相應的補貼。

廖哥兒安安靜靜地坐在沈沅身側的書案後,見商戶女還象征性地帶來了一壇子女兒紅,一條風乾的肉脯,還有一匹花色素簡的鍛料,做為束脩之外的束脩禮,遞給了沈沅。

沈沅命隨侍接過後,便準備和商戶女簽下契狀。

誰料這時,廖哥兒竟是聽見了幾聲“嘶、嘶、嘶”的怪異聲響。

這聲音令人不寒而栗,他漸漸地瞪大了烏眸,亦想起了隻有蛇才會發出這種聲音。

他騰地一下從案前站起,霎白著小臉兒,躲在了沈沅的身旁時,齋舍內的其餘人等也終於覺出了異樣。

——“啊!蛇!好多蛇!你們書院為什麼會有什麼多的蛇!啊啊啊啊啊啊啊!”

商戶女的神情驟然大駭,亦逃命似的跑到了齋舍外。

沈沅護著身側的廖哥兒,卻見果然有數條兩指寬的花蛇竟是往他們的方向盤旋地爬著,還不時地吐著鮮紅的信子。

沈沅的額角滲出了涔涔的冷汗,廖哥兒的烏眸裡噙了淚,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沒事的廖哥兒,這些花蛇都是家蛇,沒有毒性的。”

沈沅邊寬慰著男孩,邊小心地帶著他往後退著,江豐自是聽見了齋舍內的動靜,立即便率著另兩名隨侍衝了進來,“唰唰唰”數下,便將那十幾條的花蛇儘數砍死。

舍內好不容易沒了危機,舍外卻又響起了那商戶女淒厲的喊叫:“燕子!燕子怎麼都死了!”

眾人循著聲音皆出了齋舍,卻見剛被鋪了層鵝卵石的地上,竟是墜了幾個死燕的屍體。

廖哥兒因著驚懼,不禁用小手捂住了嘴。

沈沅最是怕這些死物,唇瓣已然微微泛白,卻還是強撐著鎮靜對江豐使了個眼色。

江豐立即會意,即刻就將舍內那商戶女拿來的束脩還給她,剛想同她說,她的孩子在梅花書院上學的頭一年,無需再拿束脩,隻消不將書院裡有蛇和死燕的事傳出去便好。

那商戶女卻突然顫聲道:“我…我來你們書院之前,心中其實就存著隱憂。先前的掌院活得好端端的,卻突然暴斃了。我這筆束脩,是你們書院收的第一份罷?沒成想這頭一份,又碰上了花蛇和死燕這些不吉利的物什…罷了罷了,我還是帶著我的孩子再去尋另家書院罷。”

“且慢……”

江豐說著,亦伸手做出了挽留的舉動。

可那商戶女卻還是同自己的兒子逃命似的離開了梅花書院,頭都沒回一下。

今日可謂是出師不利。

這頭一份收上來的的束脩剛到手旁,就飛走了,沈沅的麵色不禁沉重了幾分。

花蛇,死燕。

這些事發生得太過蹊蹺。

其實她不算怕蛇,但是卻猶怕這些死掉的鳥類。

沈沅總感覺這些事是有人故意為之。

江豐這時道:“是屬下失職了,這些醃臢玩意兒,應當是有人在夜裡悄悄翻/牆放進來的,屬下一定會儘快幫夫人查出真相,還請夫人放心。”

沈沅頷了頷首,心中卻也有了猜測。

“嗯,麻煩你了,不過這件事,先不要同公爺說。”

江豐口頭上應了聲是。

可陸之昀派他跟著沈沅的緣由,便是讓他隨時地將她的一舉一動都同他及時彙報。

這件事,他還是得如實地,同陸之昀稟報。

***

三日後,公府遠香堂。

麵闊三間的大堂內擺了三張八仙席麵,陸家的這些成員也俱都圍席而坐,言笑晏晏地聊敘了些京中世家近來的秘事軼聞。

沈沅並未落座,而是仍在堂外監督著丫鬟們的布菜進展。

卻說那商戶女還算是個口風緊的,並沒將梅花書院引來花蛇,和死了梁上喜燕的事同附近的街坊鄰居講。

江豐也命了幾個侍從連夜地守在書院裡,但許是做此惡舉的人也有了警覺,這幾日侍從們也沒發現他們作祟的身影。

沈沅陸續又招收了五個十歲左右的生員,書院的事宜看似是恢複了平靜,但她總覺得對方還要再對梅花書院下手,所以並沒有放鬆警惕。

廖哥兒和蓉姐兒一左一右地坐在陸老太太的身側,眼巴巴地盯著八仙桌上的各式珍饈佳肴,麵露垂涎之色。

饞歸饞,但陸老太太沒發話之前,他們兩個小的自是不敢動筷的。

廖哥兒咽了咽口水,壓低了嗓音,奶聲奶氣地問向陸蓉:“小姑姑,我怎麼記得五嬸好像特意備了道肴肉啊,怎麼桌上沒有呢?”

陸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丫鬟剛端上來的蟹釀橙,小大人似的回道:“當然是你五嬸想讓你五叔吃獨食了,怕這道菜端上來後,你一筷子,他一筷子的夾罷,等你五叔回來後,就吃不到幾塊了。”

廖哥兒恍然大悟地點了點小腦袋。

卻又覺得,反正桌上有這麼多好吃的菜,他也就不差那道肴肉了。

陸老太太不動聲色地聽著兩個孩子的交談,卻覺沈沅如今,同陸之昀的感情也是愈發要好了,不然她也不能存著這種小心思,到底還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

堂內陸家人原本正交談甚歡,及至盧氏攙著拄拐的陸諶進了堂內後,眾人卻都驀地噤住了聲音。

陸諶一見到沈沅後,眸色便變了幾分,唇瓣微顫地剛要開口同她主動說句話,一旁的盧氏卻語氣尖酸道:“我說弟妹,諶哥兒被陛下罰了五十板子的事,你也應該知道了,怎麼還為他備了個這麼硬的坐席,就不知道為他備個軟墊嗎?”

這話一落,陸諶的麵容登時變得極為陰沉難看。

他立即開口製止道:“母親,您少說幾句罷。”

聽罷陸諶的這番話,沈沅的眼皮卻是跳了一下。

前世的他,可從來都不會在盧氏的麵前,替她說話。

他的態度可向來都是,母親說的,都是對的。

前世她身為盧氏的兒媳,可沒少受到她的苛待,陸諶卻對這些事都裝作視而不見。

沈沅柔美的唇角,不禁浮了絲冷笑,淡聲回道:“二嫂尋個空席坐下罷,我已經命人給諶哥兒拿了個軟墊,陸家有這麼些個小輩,我都要顧著。你家的諶哥兒前陣子又不想同我們公爺親近了,我對他的照顧如果有些疏忽,也是正常的。”

“你……”

盧氏一時語噎,她看著身著一襲湖藍對襟衫裙的沈沅,見她縱是剛剛生產完,身型依舊窈窕纖美,容色也依舊姝絕,氣質還比從前更典雅雍妍了,心中對她的不滿不由得又多了幾分。

在盧氏的眼中,陸諶如今的慘狀,都是沈沅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她從揚州來到了京城,他的兒子哪會遭受這些痛苦?竟還因著她變瘋變癡,險些就斷了自己的好前程。

得虧沈沅沒做成她的兒媳,其實盧氏當初看中的,也不是沈沅的嫡女身份,而是通過外人對她的描述,覺得沈沅是個柔弱可欺的女子。

還是從外地揚州府來的,在京中也爹不疼媽不愛的,娘家於她而言,不算背景過硬的靠山,若真的受了委屈,沈弘量也不會像對待沈渝似的,為她撐腰。

盧氏看準了這些層麵,亦希望自己身為婆母,能夠拿捏住這個兒媳,在後宅中,也能隨意地擺布她。

哪兒成想如今的沈沅,被陸之昀寵慣壞了,竟還厲害跋扈上了!

盧氏甚至覺得,沈沅一定對她的兒子還存了些不該有的念想,陸諶既是現在都放不下沈沅,那也一定是沈沅給了他一些暗示,這才一直釣著他兒子的胃口,讓他終日瘋瘋癲癲。

這個小蹄子,一定也很享受他兒子對她流連忘返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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