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橘子吻(2 / 2)

沈弘量的心跳一頓。

卻聽高鶴洲又道:“沈大人,今年吏部的考滿結束了。我朝三年一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你前幾年還能被評為稱職,可到了今年,便隻能被評為平常了。”

祈朝的官員考校分為稱職、平常、不稱職三等。(2)

沈弘量唇瓣微顫時,高鶴洲接著道:“今年也正好是六年一度的禦史考察期,前陣子陳禦史到本官這兒參了大人一本。這貪、酷、浮躁、不及、老、病、罷、不謹中,沈大人一人可就占了不及和不謹兩樣。”(3)

不及,便是不夠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不謹,就是處在高位上,卻不夠謹言慎行。

禦史考察的期間,他侯府的後宅卻起火了數次,沈弘量也無法在高鶴洲的麵前過多的辯駁,便以為,高鶴洲這是終於要給他擼官了。

小皇帝隻覺得高鶴洲的嘴皮子啟啟合合,但他仍在忍著病痛,高鶴洲具體說了些什麼,他也不清楚。

隻知道高鶴洲是將矛頭指向了沈弘量,便問陸之昀道:“先生,您怎麼看?”

在官場上,是沒有女婿和老丈人的分彆的。

再者,陸之昀待沈弘量的態度本就是不偏不倚。

他淡聲回道:“當年工部尚書是因為湖廣賑災有功,才被先帝拔擢升任了侍郎一職,近年來沈大人在尚書這個位置上坐了良久,卻實在是沒做出什麼功績來。而今湖廣一地的水利漕渠又出了問題,幸而當地的官員提前修繕,才未釀成大禍。”

高鶴洲卻知,修繕水利的事,是陸之昀提前屬意當地的官員做的,前幾月剛從戶部撥了款項。

也得虧了陸之昀神一般的預判,才使湖廣之地免去了一劫。

流年不利,幾日前欽天監的官員還說來年春夏,各地還要迎來連綿不絕的暴雨,若未提前應對,各地發起水患了,便會拖垮國力。

沈弘量一時也不知高鶴洲和陸之昀這兩個人,繞來繞去的,到底想同他說些什麼。

說了這麼多,也沒說要怎麼處置他。

正此時,陸之昀神情沉肅,複又開口道:“沈大人,你正值壯年,身為尚書,不能白領朝廷俸祿,合該在任期內再為陛下分憂,也為百姓負責。”

沈弘量心中一震,不解地問道:“閣…閣老是何意?”

“沈大人,本官想指派你和兩個禦史去南境修繕水利,重點的那幾個地界,譬如保寧府、順慶府、嘉定州、燮州府等,都要親你自走一趟。”

去南境修水利漕渠?

還要帶著兩個禦史一並去?

沈弘量麵色驟變,這處沈涵的事還未解決,劉氏如今的身子骨弱到連走路都走不了。

永安侯府若沒他這個家主在,沈涵的婚事該怎麼辦?

正此時,高鶴洲又順勢在火堆裡添了幾根柴火,附和陸之昀道:“臣附議,事不宜遲,趁雨季剛過,沈大人若要去南境,也該儘快啟程。”

“這……”

沈弘量欲言又止,可陸之昀和高鶴洲的提議也是沒錯的,欽天監的人都那麼說了,也確實得防微杜漸,派工部的重臣去修繕一番。

這事他不好推脫,且高鶴洲先前兒就說了,他這幾年確實沒什麼政績,禦史還參了他一本。

除非他臨危稱病辭官,可如果是這樣,他這麼些年在官場上的苦心經營就都沒有了。

正當沈弘量近乎絕望地思忖著對策,也思忖著沈涵該怎麼辦時,小皇帝也開了口:“嗯,先生和高愛卿說的有理,沈大人從前就是都水清吏司的官員,派他去修繕南境的水利,也再適合不過了。小祿子,準奏。”

“是。”

“工部其餘的事宜,就由兩個侍郎代之。”

工部左侍郎正在交泰殿,恭敬回道:“臣領旨。”

小祿子眯眼看向了仍怔愣在地的沈弘量,斥道:“沈大人,怎麼還不接旨?”

沈弘量身子一僵,隻得恭敬回道:“臣…臣領旨。”

***

當夜,永安侯府的荷香堂內幾乎坐滿了人。

就連頭風久未痊愈的劉氏也強忍著病痛來了這處,沈涵則坐在母親的身邊,哭哭啼啼地用帕子抹著眼淚。

阿蘅抱著剛出生的幼子,悄悄地瞥著劉氏的模樣,暗覺她這病極嚴重,應該是撐不到沈弘量回京的時候了。

沈涵的事都沒定下來,所以沈弘量縱然不在京師,劉氏也沒那個閒功夫再去打壓她了。

等劉氏死後,就看看沈弘量能不能將她扶正了。

反正她是給他弄出了個兒子來,如今這手頭上,也有籌碼了。

三日後,沈弘量就要奉旨離開京師,去南境督造水利。

可楊白兩家卻閉門不見,隻同意沈涵做妾。

沈渝看著沈涵的笑話,卻到底是心疼父親的。

劉氏則有氣無力地道:“已經過了雨季了,沅姐兒的身子也應當有所好轉了,老爺明日就去府上求求她罷。”

沈弘量歎了口氣,回道:“怎麼求,陸之昀不一定肯讓我見她。”

沈渝忖了片刻,對父親道:“鎮國公一直讓她管著陸家私塾的事宜,她病一好,應該會從公府的西小門去私塾。明兒父親也不用上朝,就多派幾個小廝去公府的各個小門處堵她,總能堵到她的。”

***

次日。

果如沈渝所說,沈弘量在辰時三刻,成功地堵住了即將帶著廖哥兒去梅花書院的沈沅。

卻見沈沅身著一襲倜儻的青色深衣,既是穿著男裝,方士巾下,那雙精致的眉眼也越看越像燕王。

想當年,燕王還在京師時,也是遐邇聞名的美男子。

所以唐氏這個賤人,才跟他苟合到了一處。

思及此,沈弘量還是將心中的恨意斂去,亦特意擺出了一副淒苦的模樣。

沈沅低聲對江豐交代了幾句,讓他先帶著廖哥兒去書院,不要耽誤了學業。

自己則和其餘侍從留在了西小門處,穩了穩心神後,便走向了沈弘量。

都不用他主動說什麼,沈沅也知道沈弘量來這兒的目的。

沈沅忽地想起,揚州的唐府曾有位秦小娘,她還在世時,便頗得舅舅唐文彬的寵愛。

秦小娘出身不高,甚至可謂低下,因為有幾分容貌,便被兄嫂賣到了唐府做丫鬟,後來唐文彬將她收了房,她也為唐文彬生下了一子一女。

但縱是秦小娘成了唐府的妾室,生活上卻仍很拮據,她每月能拿到的月銀是有限的,而哥嫂動不動就要登府管她要錢。

就如吸血的蛭蟲一樣,要榨取秦小娘一切可利用的價值,而秦小娘的哥哥畢竟是同她有著血緣關係的唯一親人,她也同這些所謂的家人斷不掉。

沈沅那時就很同情秦小娘的遭遇,卻沒成想時移勢易,如今的她也成了從前的秦小娘。

她很清楚,沈弘量今日為了沈涵能來求她。

往日就能為了另兩個兒子,和沈沐再來求她。

她好不容易才有的穩定生活,很有可能就會因著這些所謂的家人,被拉下無儘的深淵。

他們,也都如秦小娘的家人一樣,想要來吸她的血。

想到這處,沈沅顰住了眉目,強撐著平靜地喚道:“父親。”

沈弘量的臉色苦大仇深,幽幽道:“沅姐兒,你妹妹沈涵的事,為父希望你能向鎮國公去求情。”

沈沅的心中突然湧起了恐懼,她怕陸之昀會因為沈家人,對她也有了不好的看法。

她也怕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才磨合至今的感情,也因著沈家人而變質。

在沈沅的心中,陸之昀和孩子,自然是要超過所謂的父親母親,還有這些弟妹們的。

這個忙,她還是不能幫。

沈沅強撐鎮靜,凜著麵容,正色回道:“父親,恕我不能為涵姐兒求這個情,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既是做出了這些事,就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你!”

沈弘量又動了想打沈沅的念頭,可她周身圍著的,全是陸之昀派來護著她的魁梧侍從,他不敢輕舉妄動。

沈弘量眯起了眼睛,終是對沈沅說出了誅心之語:“好,沅姐兒你現在嫁得好了,還成了一品的誥命夫人。可你彆忘了,鎮國公能夠娶你為妻,也都是看在你是侯府嫡女的麵子上!你若不是我沈弘量的女兒,沒有侯府嫡長女的這個身份,你能攀得上鎮國公府嗎?”

沈沅的心跳驟然加快,亦緊緊地攥緊了拳頭。

縱然她和沈家人的血緣羈絆是抹不去的,她也要拒絕沈弘量的要求。

陸之昀沒必要為了沈涵,去得罪白、楊這兩家人。

沈沅雖然強迫自己鼓起勇氣,不要畏懼沈弘量的咄咄逼人之態,可心中,還是驀然被那種,生怕自己安穩的日子被他們奪去的恐懼。

正此時,卻覺自己攥成團的手,竟被熟悉的溫熱掌心包覆。

沈沅側首看去,陸之昀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側,男人高大的身子如一顆挺拔的勁鬆似的,他的神情依舊深沉冷肅,卻頓時給了她一種,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安全感。

她那顆緊張萬分的心,也即刻安沉了下來。

隻聽,男人用低醇的嗓音溫聲道:“沅兒,彆怕。”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休息一天,調整一下狀態。

這章發50個小紅包,沅姐要支棱起來了。

二更我試一試,如果能成功加上也得晚上十二點了。加不上就明天多更點,這章也夠肥了

(1)(2)(3)引用《明代工部尚書研究》,《明代吏部與吏治研究原文》

三年一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也引用《明代吏部與吏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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